冯芷榕听了眼睛一亮,道:“这的确是个法子,也能让人寻不出错处来!鴸留本来只是想用鷉斗的部分土地换得自己羯守的全权掌握,但这也未免让鲜托过得太好,若不稍微贪心点、又怎么能让鲜托不开心呢?”
靖王看着冯芷榕兴奋的表情,不觉勾起了嘴角,道:“本来他们的算盘便是打得精明,或许也就仗着鲜托想收复失土的意图而顺势提了这般条件。若是我们能破坏──或者变动他们的如意算盘,或许反倒能策动羯首的中央政权与其余两个诸侯国对鴸留施压、进而弱化鴸留人的势力。”
“他们想得可美,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冯芷榕勾起了一抹坏笑,倒是看得让靖王很是喜欢:“北方部族多是高傲的,别说对我们大烨眼红,便连彼此之间若有个龃龉也不愿相让、共谋大事,这会若是鴸留多向鲜托要些东西,恐怕鲜托第一个想收拾的就是他们!”
“却也没那么容易。”靖王笑着摇摇头,道:“鴸留与鲜托毕竟隔得老远,就算鲜托有本事把羯守全吞了、我大烨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们也还忌惮着大烨对他们南方仅存的水草打主意,自是不可能冒然对羯首挑起全面战事。”
冯芷榕想了一下,道:“所以我们若要假冒鴸留向他们要东西,可得要得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否则若是过分了、这信也就忒假了,或许还会让他们怀疑到境内细作上。”
“你说得不错,这条线是费尽功夫得来的机会,不能让它断了。”靖王想了想,又道:“大烨边境南方与西方诸国是以交换质子展现诚意,但北方诸国比起性命而言更看重死人的名讳,所以我打算从此下手。”
“死人的名讳?”冯芷榕听不太懂,便也问道:“可是让他们以先祖的名字起誓?”
靖王颔首道:“但若要让他们以先祖的名字起誓可还得有个仪式,那个仪式需要他们当地的土壤、也就是祖坟上的土,再来便是令箭与部族首领的印信,若是交换了先祖坟上的土壤与令箭便可以说这事情便成了泰半,剩余的就是由双方使节亲自交换部族首领亲手盖上印信的书信了。”
“你的意思是……在信中要如此提及以外,还要拿鴸留的土壤与令箭?……土壤便罢,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辨别得出来,但令箭呢?”
“这两者我都有办法拿到,但还得藉由鷉斗人的帮忙。”
“鷉斗?”冯芷榕脑筋飞快地转着,又道:“鷉斗边临鲜托,距离鴸留也是隔着鸠托,但他们毕竟都是羯守的人、理当一致对外,你要他们帮忙取土……他们肯吗?”
靖王颔首道:“取了土便直接向南送到大烨处理,至于这令箭却不是什么秘密,鴸留的令箭与鸠托的长相一样、也都是遍布羯守境内的树木削制而成,只是祖传的花纹不同。京师的工匠手巧,要模仿不是难事。”
冯芷榕又问:“若你觉得没问题、我便这么写,不过这信究竟是从哪儿截到的?这一来一往又要取土、又要制令箭,可还来得及送到鲜托?万一他们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前往鲜托,或者有个什么……呃,飞鹰传书之类的通风报信怎么办?”虽则她开口问出的这问题早已踰越了她的身分,但她总是对这等新鲜事感到好奇。
靖王笑了笑,反问道:“你却是相信这么大的羊皮能给飞鹰捎上?”
冯芷榕苦恼了一会儿,这才道:“金鵰总携得动吧?”
靖王搁下了墨条,道:“这东西前脚才由他们的人送出鴸留的范围、后脚便被鷉斗的人给截了下来,而后直接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郊的营里、来到我的手上。”
冯芷榕一脸不信地看着靖王:“你……有放在鷉斗的细作?还是鷉斗的国君心向着你?”鴸留与鲜托的协定肯定是机密,如若不是耳目通达的细作,想来消息的探知应当不能如此快速才是。
“是向着大烨。”靖王纠政道:“这三国在羯守境内相互牵制、里头都有大烨的人,就是彼此之间不好联系、也没能亲近国君,但要做些手脚还是能的。”
冯芷榕知道靖王回避着自己的问题,便也没再问,而是道:“不管谁是细作、谁能掌控国君意向,时间上你估摸着来得及便好,我且将这封信内的东西依着你的意思改上一改,再念给你听听。”
冯芷榕一面说着,又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拿出了几本关乎羯守的书籍,里头有录下一则又一则的过往来往的信函。冯芷榕快速地参照了近年来的几个模板,又是仰头俯首地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头来将笔蘸了墨,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文字,又一面念给靖王听,直确认靖王对此毫无异议时,才搁下了笔说道:“这北方的文字用我们的笔可不好写,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替我做新的……笔?”
“你想要北方人用的鹰羽笔?”
“嗳?有这东西?”冯芷榕说道:“不成,那东西杆子细、捏久了手会疼,我要的东西像是这般。”
冯芷榕又取了一张新纸,画出了铅笔的雏形,又详细地拆解道:“便是把石墨磨粉、与黏土和水混合制成这样细长的模样,烘烤后夹在左右两片木板子里头糊着,再削成一枝枝柱形的长条……”说着,又把削了铅笔以后尖锐的模样给画了出来。“就是这般,若是我有材料的话早做了,我想着这种东西想得可久,但也不好朝思暮想,省得连一般的字也练不好、就只会做白日梦。”
“你想的这东西可也是那日日梦见的梦里寻来的?”
冯芷榕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没错。”
她将梦境与靖王、清河王说时,自然避讳了许多高科技的东西与过于现代化的产品,将一切都编成了古代剧本。但像是铅笔或者胶装笔记本之类的小东西若要向他们提及倒也是不妨事的。
靖王点了点头,道:“今日还有宫宴,待到明日我便将你这主意给捎出去。”
“啊!还有宫宴!”冯芷榕一声低呼,懊恼道:“我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情,可把宫宴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