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虚影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语气放缓:“忍得一时苦,将得万倍安,现在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你再忍耐一段时间。”
王策跪姿虔诚:“是,属下知晓。您的意志,就是属下的心之所向。”
说到这里,他又轻笑补充,眉宇间满是戏谑,“至于现在,丹道王家的琴露已然失踪。只要她一日未归,魂灯一日不灭,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游历在外,不会有任何人起疑,主上尽可放心。”
人影侧身看向结界之外,打出一个手势,王策当即会意地打开了山巅之外的一层结界。
立马的,外界疯狂刮卷的骤雪碎冰便倏然下落,无差别地在结界之中卷携,呼啸在两人身侧。除此之外,山巅的其他结界依旧在照常运转。
此时,他们能够感受到外界的风雪,但是从外界,却依然无法看到里面的人。
王策小心抬眼,看向前方画框内的身影一身雪白,只觉其半融在这漫天的风雪中,愈显缥缈与虚幻。
他仿似极为适合白色,而白也成为了他人生的基础色泽。
王策的心中陡然生出如此想法,随后便也跟着卸掉了身上的灵气罩,不过一会儿,他的身上与肩上,便落下了厚厚一层雪花。
但他却没有清扫,更没有防御,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情不自禁吐出一句:“还请主上保重身体。”
那身影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清冷应声。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仿似是承诺般的认真笃定,当即就让王策的肩膀放松,垂下眼帘。
这种来自血脉统领者的真切认可,让他的心头瞬间弥漫上汹涌的喜悦,似被灌输上灵泉暖流,动力不绝,这是他之前在丹道王家时,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归属。
王策弯起唇角,看向前方披风上的褶皱,之后便将丹道王家的近况娓娓道来,尤其是最近的这场动乱,他在诉说过程中,基本都是笑着讲述的,眼底满含畅意。
小半日后,王策结束了此番汇报,他静静抬头,等着前方人影的指点。
急速旋转的纯白雪花,迅猛地穿过白色人影的身体,又打着旋儿一般地飘落在地,吹拂起一层朦胧雪白,让他的身影在风雪中越发半隐半现。
半晌,那道眺望远处雪山的身影缓声开口:“你可知,在你联系我之前,我在做什么?”
王策恭敬垂首:“属下不知。”
那人影难得轻笑起来:“我在看,你们繁茂的未来。”
王策的眸光闪了闪,他快速抬头,看了眼前方的身影,又霍地垂首,将头死死扣在地上。
这句话明明应该是开心的,应是让人欣喜的,他的心间却是酸楚难当。
他唇角嗫嚅了两下,想了无数种措辞,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合时宜的话。
他们这一路走来,无论是谁,都太难。
丹道王家之内,凡是觉醒了他们派系两支血脉的人,都会被送到了那座山腹的异火密室内,烧灼至死,榨干利用价值。
而他则是在觉醒之前,以尤为强烈的直觉、以及危机感应能力,习得了族内散入丹道王家的血脉遮掩功法,这才在那场血脉觉醒的过程中,蒙混过关,保下了性命。
也是因为血脉觉醒,他才得以联系上了家族,获得了其他更加全面的遮掩方法,以一个王姓修士的身份生存下来,并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觉。
这些年来,他自觉自己走得并不算是轻松,但是那些生活在外面的族人们,又何谈容易?!
尤其是他眼前的这位……
“我等未来,必将如主上所望!”王策的声音有些嘶哑,额头扣在地上一字一顿。
说罢,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以何心情,又将之前他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还请主上保重身体。”
“你放心,我自是知晓。”言毕,那人又转回之前的话题,道出他的夸奖,“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王策的眼眶倏然就红了起来:“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那人:“至于之后,只要不露出破绽,你可以凭你心意,决定最近之后的路线与居住场所。”
王策连忙应声。
那人对于他的情绪起伏与波动,没有多大关注,只是从披风内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手,用着被投射过来的手指虚影,在空中轻轻托了一把。
他的手指修长而雪白,仿似没有多少血色,动作之间自成韵律,极度优雅。只是由于其为虚影,自然没有托住任何雪花。
扑簌簌的雪花自他的手心穿透而过,他纤长的眼睫眨了眨,轻声叹息:“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或许改日有空,我可以过来瞧瞧。”
随后他又回首看他,“不要轻易出现在楼青茗的面前,现阶段,你的任务已经从半隐,转为了隐。”
王策正中应声:“是,属下了解。”
“那我就先回了,期待我们早日正面相遇。”
说罢,画框内的光芒一闪,他的身影就倏然消失了原地。
位于三枚阵盘内的莹白画框,也似倏然失去了光彩,又变成了普通的画框一枚。
王策的肩膀微松,他又在原地多跪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直起身形,向着画框之上身影消失的方向,又俯身磕下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之后,他才起身上前,半敛着睫羽将画框拾起,用丝帕认真擦拭了一遍,这才微抿着唇.瓣,将之小心地收回储物腰带。
王策站在刚才人影站立位置的旁边,自山巅往下俯瞰,半晌,他才掐指略算了下时间,直接坐在这漫天雪地内,开始调养伤势。
结界之内的冰雪四处飘落,王策并未对之遮挡,不过一会儿,他身上就多出一层厚厚的雪花。
在其身后,雪地上原本被他跪下过的位置,也在寒风卷携而来的雪花中,逐层填平,恢复原状。
那被填上的,是他双.腿跪下的深深凹痕,也有他双手按压与额头下扣出来的痕迹。
在其额头印记之前,仿似有两个不大清晰的水溶性痕迹,只是它们的闪现只有片刻,就又很快被风雪层层掩埋,再也瞧不见踪影。
于此同时,御兽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