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入病房的一瞬间,不知什么回事，大概是顾微白醒过来的原因，林澜觉得,病房里的光线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他一眼就看到床边倚着的人。

在温暖的光线下，对方的黑发透出柔软的光泽,整个人的轮廓似乎也变柔软了。

不过看上去依旧有些虚弱。

对方的视线恰好在这一刻和林澜遇上，林澜并未错过对方眼中的惊喜。

——这一瞬,无所适从的那个人似乎变成了他。

林澜把阿奎兽玩偶如平时一般放在窗台边，却见顾微白冲他轻轻挥了挥手：“可以把它……给我吗？”

林澜于是转过身来,把阿奎兽玩偶塞到顾微白手里，刚刚塞完,林澜一转头,顾微白居然坐到了他旁边,和他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对方没有穿林澜印象中最熟悉的帝军制服，反而是一身浅色的病号服,整个人立刻便不显凌厉,反倒透出几分温和来。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坐下来了？”顾微白指尖摩挲着玩偶，把玩偶抱进了怀里，“让你担忧了,对不起。”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林澜轻声道,“我确实没有保护好你。”

“不。”顾微白轻轻摇了摇头，“已经足够了，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林澜沉默着，没有出声。

“我很开心。”顾微白突然道,“你能来看我，即使……只是作为对战友的关心。”

林澜静静看了对方片刻，手指忽然搭着对方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你能活下来，我也很开心。”

“是、是吗……”顾微白轻抿着唇，嗓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说这种话了。”

“我以为……如果我不在的话，对你会是一件好事。”

顾微白耷拉着脑袋，线条优美的颈部完整地出现在林澜视野之中，大概是住院久了没有晒过太阳的缘故，对方的肤色显得比平日更苍白，也更脆弱。

林澜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没有。”林澜直视着对方，这一瞬，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我不会希望你死去，死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即使那个时候他把顾微白当成陌生人，也绝对没有希望对方去死的想法。

顾微白轻舔着唇角，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嗓音中依然有一丝沙哑：“谢谢你。”

林澜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顾微白却只揉着阿奎兽，把阿奎兽柔软的毛毛在手边轻轻捻着。

他是在谢——

谢林澜自始至终都是个柔软善良的人。

看着对方真诚澄澈的眼睛，顾微白心中只有温暖。

谢林澜到现在还愿意对他说实话，愿意用真诚的眼神去安慰他。

他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最好最好的人。

窗外有风吹进来，两人都沉默着，室内安静到了极点，只有微微的风声拂过。

“那你好好休息，我该走……”察觉到时间已经不早，林澜站起身。

然而，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顾微白忽然扯住他的袖口：“和我一起吃饭吧……好吗？”

“好吗”这两个字是他隔了一会儿才自己添加上的，大概是觉得前一句有命令的语气，怕林澜反感。

见林澜没有回应，他又强调了一遍：“就这一次，我在这边就一个人……”

望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渴求，林澜轻轻点了点头。

……

上一次，他和顾微白同桌吃饭恐怕还是好几年前，仅限两人独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