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结束后,远亲近邻陆陆续续散去,丧期一过,伯昀亦收好行李箱,小轿车停在林宅外,家人们都拥在门口目送。
本来都讲好了的,谁知大堂兄才迈出门槛,大伯母就哭哭啼啼冲上前抱他,一会儿说就留下,一会儿又说好歹过完年再走,伯昀越是宽慰,大伯母哭的越厉害,到后边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还是大伯上前将母子二人生生拉开。
伯昀在延长的事林赋厉因是知情的。林瑜浦的死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也托人打探过,延长那边有北洋军镇守,反倒比苏州这里安全。
楚仙和幼歆也被传染着哭了起来,伯昀上车前的最后一眼,目光在云知脸上定了一下。
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沉静着冲他点了一下头。
那夜,云知和她提到“暂管钥匙”这一提议,起初他是不同意的。她一个学生,学业都未必顾得上来,哪能兼顾如此危险的重任?
她说:“这些‘生意链’已形成相对的模式,之后,我也只需要知道这些义士都有谁、经营的是哪些铺面,至于每个月的进项支出,非有重大的变故,大多时候还是由福叔“操”持。既不会影响我的课业,也不会危及我的安全的。何况当下,科研所离不开你,大哥总不能让之前大家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吧?”
见他犹豫不决,她又说:“这也是祖父的意思。如果到时真有什么困难,我会寻沈校长帮助的。”
伯昀并不知沈一拂辞职之事,听她这样说,倒安心了不少。
长房长孙这一走,林家就更显冷清。
回到上海,大伯母高血压的老“毛”病就犯了,时好时坏病了一个多月,到年前才见好转。
腊月十五后,大家小户要谢年,以香烛供具,迎神酬谢。沪上各大街小巷,店铺百货都布置得花团锦簇,南京路上的礼品店、糖果摊子皆是拥挤,云知进南京路时,太阳还没落山,也是那些百年老字号店长龙队排的正旺的时候。
她倒不是说被使唤出来跑腿了。只是今日约了何味堂的掌柜,大过年的学校早就放了假,要出门总要找个由头。
这何味堂就是祖父八大暗铺之一,掌柜托福叔给云知传话,说无论如何也要在年前见上五小姐一面。何掌柜对这位深受林老看重的林五小姐非常好奇,本来只是想见个面,没想到小姑娘的年纪比想象中还要“小”。
出乎意料的是,这林五小姐颇有眼力,一坐下便问他:“何掌柜,你们这种点心铺,一年到头生意最好的时候大概就是过年了吧,怎么还有功夫通宵玩扑克?”
他诧然,还未张口询问,顺着她目光看到自己裤兜边“露”出来的扑克一角,遂笑了,“五小姐如何知道我是通宵了?”
她拿茶盖拨了拨茶杯,“从门口走到内堂的功夫,您就打了三回哈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