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春秋转过,逍遥醉的名字依旧被压在皇城最隐秘的角落,容妃解了禁足却扭头进了佛堂,至于何芊蔚——她如愿以偿地长了个头,来到了十五岁的门槛前。
与刚到宫中时的拘谨相比,尽管她依然懒得去各宫走一遭,但却已经将皇宫四通八达的宫道与建筑记得清清楚楚,在这里就跟回了家一样亲切。
当年在上书房的第一场小考,她如愿以偿地拿了个大满贯,每一科的评分都是甲等。
而在成绩圈出来后,萧载阳说到做到,带着何芊蔚在马场跑了个痛快,顺便再加上于粱浅他们几个,一行五人里有四个热爱起码,这就苦了文官世家的谢到源,堪称是舍命陪君子。
今日正好是他们小团体的又一次马赛。
春草刚冒出头,马蹄就携着疾风踏过,又将它踩回了尘泥中。
这匹栗色毛发、周身宛如流淌着血液的马掠过原野,后头紧紧咬着另外几匹,而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少年的几句抱怨。
提前划出来的终点尽在眼前,出于给其他人留几分颜面的考虑,萧载阳握紧缠在手掌的缰绳,逐渐放慢了速度。
尽管如此,萧载阳依旧一马当先地越过了终点线,而后骑着马在四周随意走了几步。
在剩下的几人中,于梁浅首当其冲拿下了第二的名次,何芊蔚与邱屿阔则几乎是并肩而行一般同时抵达终点,至于谢到源么……
谢公子温文尔雅、学识过人,面目清秀又身材匀称,堪称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个弱点,但偏偏,他马术不好。
四个人下了马,牵着缰绳稍作闲谈,谢到源的身影才从地平线上缓缓冒头,迅速往终点靠近。
等谢到源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翻身下马,微微喘着气调整状态的时候,脾气最直接的邱屿阔率先哈哈笑着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道:“谢公子进步神速,几日前尚且跑不完全程,今天却能靠自己到终点来了。”
换成别的人这么说,谢到源怎么也得有几分被冒犯的不快,多多少少要刺几句回去,但与邱屿阔十数年的情谊在前,他反而一点脾气也生不出。
邱屿阔说话就是这么欠——当然,也不是他故意搞事,只是这人脑子里天生缺根筋,言语间不知不觉就蹦出了不知道多少句得罪人的话。
也辛亏是萧载阳脾气好,邱屿阔也有自知之明,面对太子殿下时能闭嘴就绝不说一个字,不然以他这性子,早就被明里暗里整治了好几番。
是以疲惫到极点的谢到源只是挤出一个笑来,气若游丝地答道:“……你这么夸我我很高兴,但下次别夸了。”
于粱浅则一如既往的和邱屿阔对着干,颇有几分同性相斥的气势:“乍一听是夸奖,可怎么听都能听出几分冷嘲热讽来。”
“总比你不听都知道是在故意搞事好吧。”
邱屿阔当场反击,两个从小就打是亲骂是爱的冤家当场掐起架来。
谢到源往常都是负责在中间打圆场,但如今他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离虚脱只有一步之遥,自然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就近靠在树上看热闹。
打不起来就是小事。
至于萧载阳与何芊蔚,这两人对于此事的态度一直都是乐子人,礼貌围观是常态,没有拱火就是大好事了。
不过眼下他们又凑到一起,转到旁边听不清争辩的地方说话去了。
作为五人组中唯一的女子,何芊蔚虽然向来没什么自觉,成天跟着大家一块四处打闹,但在陈嬷嬷事无巨细的关照下,终究是被养得有些娇贵,经过一场马赛下来,掌心被勒得发红,甚至隐隐有些破皮。
这么多年下来,何芊蔚自己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一句话都没多说,反而是萧载阳有意见。
他对何芊蔚的关注向来是占比最大的,早在发现何芊蔚自下马后一直把手藏在身后就觉得不对,只是因为谢到源那时候还没赶到,这才暂且装作不知道。
如今人一齐,萧载阳便立刻拉着何芊蔚避到一旁,摆出太子的气势来,硬是要瞧瞧她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