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上林苑,自己不过去了一场宴,回来就发现燕云戈不见了。再往后,燕云戈被人抬了回去,仿佛就是如今模样。苍白、冷汗涔涔,仿佛在梦中都在与什么相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应:“是吗?”
语气不轻不重,听得原本笃信自己判断、觉得自己的方子一定有用的院判冷汗也要下来了。
他参悟不透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在陆明煜态度很快和缓,吩咐:“就按院判的方子煎药吧。李如意,你平日做事最是细心。云郎这边,你好好看着。”
李如意应了,天子慢慢吐出一口气,离开屋子。
对情郎,这样当然不好。至少陆明煜知道,如果倒下的是自己,云郎一定会在他身侧衣不解带地守着。
但他又总要记起上林苑里的场面。自己心心念念、担忧记挂的人,不过半天时日,就全然换了一副态度。
他无法再想下去,干脆用政务填满自己的心神。
一沓折子批完,有宫人过来。陆明煜心神紧绷,面上却看不出情绪。在宫人眼里,就是陛下愈发深不可测。
不过,来人并非要找陆明煜报燕云戈的状况,而是问他是否用膳。
陆明煜怔了半晌,才吩咐:“那便摆膳吧。”
他抱着杂乱心绪,一直等到暮时,第二支靴子终于落下。
燕云戈醒来了。
宫人把这个消息报给陆明煜,陆明煜蓦然起身。可欢喜只有一刻,他不动声色,问:“云将军状况如何?”
宫人答道:“将军正在用药。奴才看着,将军虽仍有些精力不济,却也未见病痛。”
陆明煜微笑一下,心中安定许多,说:“那就好。”
他往寝殿去。进了门,一眼看到靠在床上的燕云戈。
正如宫人此前说的,燕云戈看起来依然苍白虚弱。只是神色安稳,见了陆明煜,便放下手中药碗,露出笑脸,说:“清光。”
两个字出来,陆明煜心神彻底安稳。
他快步走到燕云戈身畔,关切道:“云郎,你身子如何了?”
燕云戈叹道:“原先也没什么事,只是平白让你担忧。”
陆明煜说:“你都晕了,怎么算是‘无事’?
讲着话,他身体凑近许多,带着十分烦恼,说:“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契丹可汗死得那样轻松。”
燕云戈面色微凝,转而笑了,说:“凌迟之刑,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轻松’。”
陆明煜看他,道:“不及我云郎之苦。”
在他的视线下,燕云戈窝心至极。
他叹一声,把药碗放在一边,去揽陆明煜肩膀。
“清光,”燕云戈低声道,“你这样在意我,我哪里还会痛。”
这么说,便是想与天子温存片刻。可他这一动,陆明煜又留意到那碗喝了一半的药。
天子直起身,将药碗端起,亲自为情郎侍药。
等到一碗喝完,陆明煜问:“苦不苦?”
燕云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说:“不苦。”
这对燕云戈而言是实话。他从前受过多少伤,如今怎么会因区区一碗药受不了。但陆明煜却似不信,说:“真的?”
燕云戈说:“自然是……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