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只听皇帝吩咐:“让太医好生诊治。”
李如意自然听从。
天子又说:“让魏海来见朕。”
李如意心中微微“咯噔”一下,不过同样“嗻”过一声。
消息传至魏海住处,原先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的魏海到底下了床。
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向天子请罪。后面细细去想,如今有再多辩驳,恐怕都不会让天子信任。自己想要将事情捂在赭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事已至此,不如把一切全盘托出。加上微末战功,或许还能得天子宽恕。
抱着这样的念头,魏海见到皇帝。
其时正值隆冬。这几日虽然天晴,可屋前屋后仍然堆着前段时间下的大雪。天子坐在案前,窗子开着,屋中一片冷肃。有融雪在窗上滴滴落下,屋内一片明净。
魏海一进屋,就跪在地上,额头深深扣上地面,一鼓作气,把自己过去几个月里的考量、所见,全部讲出。
自然也要提及他和燕云戈的对话。
“除去乌苏可汗,‘云归’自会战死。”
此话一出,魏海明显感觉到,天子的嗓音也跟着沉下去。
魏海额头滴落大颗冷汗,听天子不轻不重,说:“哦?这就是你将事情瞒下的缘由。”一顿,竟像是微微笑了,这是这笑意里带着杀意,让魏海动弹不得,“果真是为民考量,魏将军不易。”
魏海说不出话来,只能重复:“陛下……”
陆明煜的确生气。
哪怕在战时,魏海唯恐耽误战机,于是将燕云戈的事瞒下,他都不会这样不悦。
可到如今,距离赭城重回大周将领之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更有甚者,天子至赭城一旬以上,魏海却始终不提一句。
陆明煜方才说的还是轻了。魏海的做法,是明明白白的“欺君”,理应严惩。
但是——
陆明煜眸色沉沉,望着跪在地上的魏海。
处置魏海,自然绕不过燕云戈本人。
他脑海里又回想起方才魏海所说的、燕云戈的话。
虽然“云归”战功赫赫,但燕云戈压根没打算让“云归”活着。而“云归”一旦战死,此事自然再无第三人知晓,魏海也能安然无恙。
这种情形中,魏海“欺君”是真。但他自初时就被燕云戈拉上贼船,能选的道路的确不多。
魏海只听得天子低低“嗤”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倒是一死了之,得个清净。”
“咕嘟”一声,他咽下一口唾沫,从中听出一点回转余地。
这日召过魏海,天子并未直接处置他。
魏海回了住处,继续担惊受怕。陆明煜则想好,对魏海的处罚,还是比照燕云戈的待遇,略削一等。
可燕云戈该是什么待遇?
在随行大臣们再度提出回长安、“云都尉”的伤一日好过一日时,李如意察言观色,朝天子提出:“陛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在府中转转。”
往哪里转?自然是去云都尉养伤的院子。
这份“贴心”,让陆明煜瞥他一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李如意老神在在,一定不承认,方才陛下那一眼,让他想到建文元年,福宁殿大火之后,天子对自己说的那句“谁要你说他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