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判来时,看着周遭景象,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再一搭皇帝的脉,他脑子“嗡”的一下,几乎动弹不得。
“院判不必多想,”这时候,李如意开口了,“好生治好陛下就是。”
张院判头脑还是空白,但常年累月的经验,让他这会儿能机械地说出:“前面的处理很好。那大夫有开方子吗?让我看看。”
……
……
从卯时到巳时,天子身上的出血终于止住。
他的眼睛依然紧紧闭着,面色青白。仅有微弱呼吸,证明天子依然活着。
张院判擦了擦汗,正好听李如意问:“院判,陛下如今这样,能挪动否?”
冷汗又下来了。张院判不敢再擦,想来想去,到底知道把一朝天子放在花楼里太不成体统,于是勉强说:“把轿子里外都裹紧了,让人慢慢地、缓缓地走,应该可行。”
李如意忧心忡忡,让人去准备。
又一番折腾。到晌午,这番动乱终于结束。
也是这会儿,在张院判来时终于被人记起来、“请”出去的郭信终于等到出来的燕云戈。
郭信大致琢磨清楚了。皇帝昨夜发了病,看起来快死了。可惜大夫来得快,人还是被吊住。
如今见到燕云戈,他迎上前,问:“云戈,如何?”
燕云戈的脚步都是僵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郭信在和自己讲话。
他脑海里仍然充斥着方才所见、所闻。张院判低声和李如意说了几句,关于天子身体的特殊状况……这些暂且不论。最重要的是,如果陆明煜真的有过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一定是……
光是想到这点,燕云戈就浑身发冷。
他勉强回答:“约莫能好吧?”这话说得太不确定,完全是在自我安慰。
“能好?”郭信却失望,“我方才还想,那狗皇帝若真这么没了,岂不是正好?”
其他王子还没到长安,整个城中唯有宁王、安王。安王之子的年纪比宁王还小,到时候,只要……
郭信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暗暗得意,自己这段时间听多了郑易等人的分析,竟然也有能这样洞悉局面的时候。
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察觉燕云戈望来的阴沉目光。
郭信又开口:“不说这些了。他这个样子,对你我来说毕竟是好事——云戈,你做什么?!”
他衣领被燕云戈扯住,后者嗓音冰冷,说:“你方才说什么?”
郭信懵了。他看出好友生气,却想不明白,燕云戈在为什么生气。
他下意识重复了自己刚刚才的话:“那狗皇帝若是没了,对你我是好——啊!”
郭信只觉得面颊一麻,最后才是疼痛。
燕云戈一拳砸在他面上,将郭信的头砸得往旁边一偏。牙齿刮破腮肉,口腔里迅速多了血腥味。
“燕云戈!”郭信大怒,“你做什么?!”
燕云戈说:“谁准你这么说他!”
郭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燕云戈说的“他”是皇帝。
他怒极反笑,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从前不也是这么说那狗皇帝的吗,从未见你多说什么!到了今日,怎么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