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来不及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迈着步子去了。
等冬日的寒风吹进屋,烟味散去很多。
李如意小心谨慎,回头看一眼天子。
陆明煜依然是原先的姿势,笔尖却已经沾上朱砂,开始往折子上写下批文。
他是真的看了进去。一直到一个时辰后,李如意小心翼翼地问天子要不要摆膳,陆明煜才放下笔。
从朝事中回神,侧殿里的人重新成了摆在眼前的烦心事。
陆明煜眉尖拧起一点,先说:“摆吧。”一顿,又想,这么一天天下去,自己只会越来越不想杀燕云戈。
他沉默。旁边的李如意察言观色,愈发小心翼翼,从屋中退走。
偌大正殿中只留了陆明煜一人,半晌,年轻天子“嗤”地笑了。
“难怪他瞧不起你,”他自言自语,“我也瞧不起你。”
……
……
整个朝堂都看出来,天子的心情一日差过一日。
这种情形中,虽然各家多多少少都收到一些宫中传出的边角消息,可没一个人敢在这种时候认定什么。
燕将军还活着吗?——谁也不知道,但人已经数日没露面了,皇帝的情绪也愈发糟糕。这种情形中,不得不往最坏的角度想。
武将们每日上朝都怒气汹汹,活像是一个个炸药包。早去了别宫住的燕太贵妃也给陆明煜递了几次信,问他自己侄子究竟怎么样。
陆明煜最先还保持沉默。可到后面,他低调地出宫了一次。
见到他,燕太贵妃先吃惊。再细看陆明煜的神色,燕太贵妃心中不妙预感愈浓,问:“如今年节将至,城中该有不少是非。陛下有事要说,着人来传个话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陆明煜面色难看、憔悴,说:“除了太贵妃,有些话,朕是真不知道要和谁说了。”
燕太贵妃瞳仁微微收缩。她心中不安,但看着陆明煜,还是只能问一句:“云戈究竟如何了?”
“很不妙,”陆明煜顶着一脸疲惫、憔悴,“那杯酒原本该是我喝的,云戈他……”
燕太贵妃的眉尖微微拢起,审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她是少数知道陆明煜与燕云戈真正关系的人。从前还会斥一句侄儿荒唐,不爱女郎,偏与男人纠葛。这就算了,对方还是个皇子!
如今却不得不细想,以侄儿从前的种种表现,陆明煜似是真的对他情根深种。反倒是侄儿,对陆明煜用情不深,只是玩玩。
有这段在,结合陆明煜如今的状态,哪怕耳边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传闻,说二皇子、四皇子近来都安分守己,哪来的胆量去毒杀天子,兴许就是皇帝自己在玩一手“狡兔死、走狗烹”,但从燕太贵妃的角度,她不太相信陆明煜会对侄儿下手。
“‘不妙’是什么意思?”燕太贵妃问。
陆明煜不答。
见他这样,燕太贵妃抽了口冷气,面色沉下。
“你和我说一句实话,”女人的声音有点打飘,“云戈现在还在吗?”
陆明煜眼睛闭上,眼梢似有水色。
看他这样,燕太贵妃身体猛地一震,几乎要软倒下去。
“我不想把消息宣扬出去,”过了会儿,陆明煜低声说,“老将军年纪大了,原先就有旧伤在。骤然听到云戈的事情,可能……”
燕太贵妃捏着拳头,咬着牙,说:“我知道了——陛下,照你看,这件事是谁做的?”
陆明煜看她,回答:“已经有消息了。此人是冲着我来的,云戈是为我挡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