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腿跨进高高的门槛,地上铺著厚重的织花地毯,很软也很新。熏香从鼎炉里嫋嫋散发出来,带著药香,一如那晚的味道。
庄净榆忽然有一瞬间的胆怯,谜底就要揭开了麽?可此时门在他身後悄无声息的掩上了,断了退路。
慢慢的转过屏风,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上面堆著文房笔墨,两边都设著红缎挑金牡丹的靠背坐褥引枕,手边又各设著一张小几,摆著茶具。现天渐热,炕上褥上都已经包上了竹簟。东面坐著一人,穿著淡紫色家常轻衫,仍在低头伏案写著什麽。
不知为何,有一些恍惚,好象这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庄净榆只觉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回来了?”尉迟睿抬起头,淡淡的笑了。
第十二章 妒忌儿子
眼前的男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带著天生的儒雅与气度,相貌清俊,不说话时总也带著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就让人很舒心。他的眼睛和小榆钱儿几乎一模一样,又黑又亮,只不过小榆钱儿有的是孩童的纯真,他有的,却是伪装的真诚。男人的肤色有一些苍白,却只是因为少见阳光,才给人一种病弱的错觉。
绝对是错觉!庄净榆很肯定的知道,他见识过这男人在床上的表现,所以很肯定他绝对没病!
曾有过的亲密接触,让二人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昵,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彼此,所以庄净榆不难发现他暗藏在黑!石般的双眼中那抹深邃的心机,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呢。
“幸好你长得象小榆钱儿。”庄净榆轻轻一笑,让他不会感觉太陌生。
“你应该说,幸好小榆钱儿长得象我。”尉迟睿也笑了,用眼神向对面的位置略一示意,“坐吧。再等一下,我把这些处理完了,就一起去吃饭。”宛如拉家常般娓娓道来。
“我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呢!难道就叫你小榆钱儿的爹?”
不知为何,他这淡淡的态度却让庄净榆觉得很舒服,心一下安定了,很自然的走到他对面坐下,手边的小几上泡的仍是他爱喝的六安瓜片,温热得恰到好处。
“随你高兴,只要你不嫌叫得麻烦。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睿。”尉迟睿笑得从容,“尉迟睿,字伯贤,今年虚长二十五,早已娶妻生子。世袭永安侯,现在礼部兼著尚书之职,虽是份闲差,却也总有些大小不断的麻烦事。”
他一面皱眉抱怨著,一面将一本书推到庄净榆的面前,低头继续处理著手上的公务。
庄净榆将书翻开一瞧,竟是他找了很久的一本市井街坊间流传的传奇故事。他本是快意江湖之人,学不来文人雅士的阳春白雪,这种通俗小说才最对他胃口。
书里夹著一枚的泥金边的旧书签,上面用蝇头行楷,提了一首小词,“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是他的手笔吧?笔迹工整而流丽,圆滑而内蕴风骨。见字如见人,在他八面玲珑的底下,定也是有足够实力的东西支撑著的。
“嗳,你不跟我解释解释过去的事情麽?”
“过去的都过去了,没什麽好解释的。何况就算我说什麽,你也未必全信,不如你自己找人打听。不过在这府里,可够呛。以前认得你的人就没几个,现在认得的就更不多了。就有,他们也不敢说什麽,就算说,也只会拣好听的说,你不如到府外去打听来得牢靠。”
“说得有理。那你不怕我听到不好的,就拂袖而去?”
“怕了事情就不来了麽?对了,你师弟沈虚槐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我打过招呼,会有人关照他的。”
他这前任的兵部尚书虽然交出了兵权,但尉迟家世代在军中效力,根基颇深,会不卖他面子的人可当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