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颈上的花纹就是狄息野折腾出来的,就算被瞧见,也无妨。但他不想当着医生的面,将事实和盘托出。这不仅关系着他自己的名声,还关系着狄息野的名声。
传出去,不知道会被编出多少瞎话呢!
再说了,他与狄息野的事,他自个儿都说不清楚,若是姆妈知道了真相,迁怒于离开上海滩两年的狄息野,他该如何是好?
柳映微想得多,顾虑自然也多。
他叹了口气,打断姆妈焦急的询问:“医生,不碍事的,花纹出不出来……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帮我看看身子就好。”
“映微!”柳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你要嫁人了,若是——”
“姆妈,”柳映微耐心地按住柳夫人的手腕,“没事的,你信我。”
他说完,由着大夫将听诊器的听筒按在心口,又按照往常来检查身体时那样,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还不错。”医生很快得出了结论,“不过你身子弱,又在没彻底成为坤泽的时候就同人结了契,雨露期会比寻常的坤泽长些,也难熬一些。”
“……不过,只要按时按量地喝我给你开的药,雨露期不出门,就不会出大问题。”
“多谢医生。”柳映微感激地接过药方,先是自己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姆妈,“那我们就先走了。”
“映微,还是再看看吧。”柳夫人不甘心地拦着他,“要是狄家的二少爷因为你和旁人结契的事悔了婚,你日后——”
柳映微哭笑不得:“姆妈,我已经结契是事实,就算狄家的二少爷真的因此悔婚,那也是我自己的过错。”
“……这样的事,是不能隐瞒一辈子的。”
“可不瞒着,你怎么办!”柳夫人积压了许久的焦虑一朝爆发,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难不成,真要去找那个你口中已经死了的乾元吗?”
“姆妈……”他一时语塞,慌乱地低头,满心歉意不说,更是懊恼自己年轻时不懂事,害得姆妈流眼泪。
柳映微狠不下心继续隐瞒,只得含蓄道:“姆妈,狄息野晓得的。”
“他晓得什么?!”
“哎呀,我的事……”他拉着姆妈快步往医院外走,耳根红得仿若滴血,“我的事,他晓得的呀!”
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将狄息野和两年前与儿子结契的男人想到一块去——实在不怪柳夫人想不到,她压根没见过同儿子谈情说爱的乾元!
两年前,就在柳映微刚同她袒露心声,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时,柳老爷大张旗鼓地找上了门,将他们母子二人强行带回了柳公馆。
也是从那天开始,柳映微变成了坤泽。
“他晓得……他晓得?”柳夫人有些糊涂了。
可不等她追问,几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冲进了医院的院门,紧接着,车上跳下来一群柳家的家丁。
他们直奔柳映微而来,不顾柳夫人的阻拦,蛮横地将他拽上了车。
“姆妈!”柳映微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不已,瘦弱的手臂不住地挥舞,连手里的手包都飞了出去,“姆妈,姆妈!”
柳夫人愤怒地扑过去:“拿做啥额……伊是侬家的少爷!伊是阿拉柳家的小少爷呀!”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夫人哪里是家丁们的对手?
不过是挥挥手的工夫,她就摔倒在了地上,柳映微也被塞进车厢,嘴巴被粗布粗鲁地堵上。
他呛得满眼是泪,不顾掐在颈间的手,拼了命地往车窗外望:“唔……唔!”
不过是一眼,也仅仅是一眼,柳映微的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
有意识的最后,他看见姆妈踉踉跄跄地追着车子,喊他的名字:“映微……映微啊!”
柳映微无法回应,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