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给我打针吧。”狄息野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卷起衣袖,露出一截清瘦又结实的小臂。
医生巴不得狄息野恢复正常,从随身背的医药箱里取出针剂:“二少爷放心,这和您抑制环里的药剂是一样的,只要打了,您闻到别的乾元的信香就不会难受了。”
狄息野不置可否,注视着冰冷的药液被推进血管,熟悉的烦躁席卷而来,他心里的不耐逐层堆叠。
有时,狄息野都觉得奇怪,明明药剂的药效是平复情绪,可每每药液进入血管,都是他的负面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
若不是面前的医生是个中庸,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来……
狄息野强迫自己冷静,遂闭上双眼,听着医生战战兢兢的询问,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滚”字后,垂头跌坐在了床上。
他重重地喘息,破碎的回忆重新涌入了脑海。
眉目低垂的佛、庙宇檐角被暴雨打破的蜘蛛网,以及……
“连余哥。”淌着热汗的双臂缠上来,像是夏日连绵不绝的雨水。
狄息野冷汗涔涔地睁开双眼,撑在身侧的手臂上青筋浮现。
已经整整两年,没有人提及这个名字了。
白连余,连年有余。
这是祖父给他取的名字,可惜,那一年祖父过世,他被送去德国治病,世上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连姆妈也没有。
呵,本来世上也没有什么白连余,只有个尽人皆知的疯子狄息野罢了。
汽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宛若催促的号角,唤醒了沉睡的狄宅。
狄息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连成片的小汽车停在自家花园前,一个又一个曲线玲珑的坤泽从车上下来。
他们不论男女,都穿着考究,身侧有专人打伞,只露出两条包裹在精致洋装或是面料金贵的旗袍下的双腿。
这其中,柳家的汽车最气派,也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柳家的小少爷即将成为狄家的二少奶奶,狄家的下人自是殷勤,不仅有打伞的人,还有搀扶的人候在车门前。
狄息野不屑于柳家的暴发户做派,也不喜自家下人的谄媚,看了两眼,不等车门打开就厌恶地移开视线,也正是这时,他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这是内线电话,知道号码的人,屈指可数。
狄息野走过去接电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数,待听清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由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金世泽大大方方道:“刚把雨露期的小少爷伺候好……真他妈黏人。”
“怎么说都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对人家好点。”狄息野不赞成地蹙眉,“小心他发现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情人。”
“不会。”电话那头传来了打火机翻盖的脆响,金世泽点了一根事后烟,“还说我呢……你怎么样?”
狄息野将话筒夹在脖颈间,腾出手看了看打针的手臂,心不在焉道:“就这样。”
金世泽冷嗤一声:“还给我装?是我找的坤泽不合你的胃口?”
“……你找的?”
“你当你手里的人那么有能耐,连白肉庄里的小先生都能请动?”金世泽得意地轻笑起来,“是兄弟我提前跟白肉庄打点好了!”
“多谢。”狄息野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化为了一声叹息,“你呀……”
金世泽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懒洋洋地自吹自擂:“别的地方,我金世泽的面子可能不管用,但是这些让人快活的地方,只要报了我金世泽的名字,就没有不给面子的美人!”
“……狄二爷,今日要是真的能搅黄了你的婚事,可别忘了我金世泽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