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披肩让柳映微试。
柳映微匆匆扫了一眼:“姆妈,父亲给我准备的旗袍是雪青色的,就不要用暗红色的披肩了吧。”
“也是。”柳夫人抬手拎起另一条雪白的披肩,“这上面的花纹是奶黄色的,也很好看。”
他压根不在意花纹的颜色,只垂眸道:“姆妈,明日,您同我一道去吗?”
柳夫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强笑了几声:“怎么,害怕?”
“姆妈——”
“映微,姆妈就算和你一道去,到时候,你也得陪在狄夫人的身边。”柳夫人打断了他的话,狠下心来颤声提醒,“你要习惯——日后,这样的茶会或许就要你来办了。”
柳映微的牙不自觉地咬在了下唇上。
他的肩头虽披着软绵的披肩,却觉得四肢百骸都蔓延着寒意,冰冷的风甚至刮进了骨缝,吹得他不住地发抖。
但是柳映微没有反驳。
他只是点了点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
初夏难得的晴天,狄息野一大早就被刺耳的谩骂声吵醒。
他枕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直到圆脸的少年推开卧房的门,才懒洋洋地支起身:“怎么了?”
少年憨笑着抓了抓头发:“二少爷,老爷和夫人喊您下去呢。”
“喊我做什么?”狄息野明知故问,一派纨绔子弟的不成器模样,“大哥的面粉厂出了事,不会是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吧?”
“……我可不感兴趣。要不是听说今天家里有茶会,我才不会回来……对了,我还叫了几个在大世界里认识的荷兰犹太人。人家可是唱诗班的主唱,别怠慢了他们。”
“少爷,您的朋友,我们怎么敢怠慢?……但让您下楼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我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至于面粉厂的事……”少年为难地提醒,“您可千万别提了,为了这事儿,大少爷挨了好一顿训,连在衙门里,老爷都没给他好脸色瞧呢。”
狄息野兴趣缺缺地起身,示意少年将挂在衣柜里的深色西装拿来:“这么说,父亲是打定主意将面粉厂的烂摊子交给我了?”
“哎呀,二少爷,您让我怎么说呢……”
“罢了,你不说,我自己去问。”狄息野套上西装,弯腰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拿起架在鼻梁上,不等少年跟上,转身晃出了房间,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狄家半洛可可式的客厅里,满地都是茶碗的碎片。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缩在楼梯口,一道人影跪在满是狼藉的地上,不是狄登轩,又是谁?
“不要再找借口了!”
砰!
飞溅的瓷片随着厉喝落地,堪堪擦过了狄息野的裤管。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省得沾染茶水,也正是这半步,引起了端坐在沙发上的狄夫人的注意。
“息野。”狄夫人优雅地抬手,珍珠手镯顺着青色的布料无声地滑落到了小臂上,“快来向你父亲问好。”
狄老爷的脸色已经被气成了猪肝色,闻言,没好气地哼道:“舍得回家了?”
狄息野耷拉着眼皮,溜达着来到沙发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地上的碎瓷片:“爹、娘,这是闹哪一出啊?”
“二弟。”跪在地上的狄登轩难堪地抬头,“面粉厂出事了,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面粉厂出事了?”狄息野诧异地反问,“这可是大哥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厂子,怎么会出事呢?”
“我——”
“够了!”狄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将起的争吵,抬手指着狄登轩的鼻子,大骂,“还嫌不够丢人吗?今日我去衙门,都替你抬不起头!从今天起,面粉厂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