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草原。
可能是上游下了一场暴雨,往日平静的弱水此刻变得浩浩荡荡,泥沙滚滚注入这一片沙漠中的湖泊。
这里就是居延泽,魏晋时称之为西海,是巴丹吉林沙漠和漠北荒原之间的一座绿洲。
此刻的居延泽,水草丰美、牛羊遍地,只是远处成片的毡包中,隐隐传来哭喊之声。
突然,半人多高的荒草一阵颤动,一个满脸是血的月氏牧民自草丛钻出,私下张望,宛如惊弓之鸟。
“乌孙人回来了!”
他踉跄着向远处跑去,风中传来女人的哭喊和儿童的尖叫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等着吧,大王会为我们报仇的!”
他打了个呼哨,招来了一匹因为遭受惊吓而四处乱窜的马匹,随后趴在马背上,一溜烟向居延泽南方而去。
…………
月氏人营帐外,乌孙王子昆莫用一块洁白的丝绸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
这是上次他跟随冒顿围攻王离时,从战场上捡到的,尽管已经崩了好几个口子,但他依然爱如珍宝,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搂在怀中。
而在他的周围,一个个身上染着鲜血的乌孙勇士,骑马往来奔驰,驱策生还者离开冒烟的毡帐,将自己看上的女人按倒在地上,当着她们父兄的面肆意蹂躏。
昆莫站在原地,视若无睹的继续擦拭着宝刀,他们这是在复仇,当年月氏人攻破乌孙人部落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远处,一队匈奴人打扮的骑手策马而回,领头的匈奴人手中,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尽管面容扭曲变形,但还是可以认出这就是之前逃跑的那个月氏人。
“赤勒哈,你回来了!”昆莫收刀入鞘,大步迎了上去。
这是冒顿的三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他的弟弟,只不过他们兄弟二人,连同冒顿在内,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罢了。
赤勒哈从马背上跳下,将手上的人头丢到一旁,在他的身后,匈奴人同样跳下马背,加入了乌孙人的狂欢之中。
昆莫和赤勒哈大笑着把臂走入最大的毡帐,毡帐内,几个姿容艳丽、身无寸缕的月氏女人正在篝火前忙碌。
她们手持锋利的割肉小刀流利的分割着一头肥羊,然后将大块大块的羊肉丢进一口大锅。
见到二人走进毡帐,那几个月氏女人赶忙跪倒行礼,任由赤勒哈手中的马鞭在自己光洁的脊背上一路向下游走,只是微微颤抖,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片刻后,毡帐内响起了沉重的喘息声。
篝火之中,熊熊燃烧的木柴喷着红红的火焰,大锅中沸水翻滚,丢在其中炖煮的羊头不时浮出水面,一双空洞的眼睛陌然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
毡包外,昆莫驻足而立,回味着羊肉的鲜美和大海的滋味,油然感慨。
“乌孙人,你们的王回来了!”
乌孙国虽然被月氏人灭了,但几十万的乌孙人却并没有全部死绝,他们有的主动融入了月氏,有的则迁徙到更加贫瘠,但却很安全的地方苟延残喘。
毕竟草原广袤,要想彻底灭绝一个民族,无论是现在的月氏,匈奴、还是后来的鲜卑等都做不到。
“月氏王在玩火,大单于也在玩火!”
昆莫眺望着远处的戈壁和绿洲,心中冷笑。
月氏王试图整合部族,获得和秦人、匈奴讨价还价的资格;而大单于试图借助他的号召力,让乌孙取代月氏,并臣服于匈奴。
“可,若是我统合了乌孙和月氏,又凭什么去给别人当儿子?”
昆莫摸了摸怀中的几张帛布,这是秦国左丞相尉缭给他的亲笔书信,里面写着只要他能够取代月氏王的地位,那么祁连山以北的草原,将永远是他的驻牧之地!
当然了,前提条件是乌孙臣服与秦国。
而他的条件则是,秦国的军队必须配合他进攻月氏,并且将秦国公主嫁给他做王后!
为此,他允诺将昭武城以东的草原作为聘礼,送给秦国。
皇帝的妹妹,不知道滋味如何……夕阳下,昆莫的笑象狼一般狰狞。
…………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越过阴山向北,在大漠戈壁的尽头,草原交汇的地方,散落着连绵不绝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