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着郁松年会生气的原因,也的确该生气。
正如赵律师所说,通常这样的协议,需要经过几轮谈判。马上都要领证了才签协议,不但不真诚,还透出几分算计的味道。
他甚至不确定,郁松年是否看懂了那份合同的意思。
如果没懂,郁松年又是出于何种心态才签下自己的名字呢?
是觉得事已至此,请帖都发了出去,反对没有意义?
景色不断地从窗外后退,沈恕通过窗户的反光看郁松年。
郁松年用手撑着下巴,同样望着窗外,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对方的后脑勺。
车子缓缓停在了民政局的停车场,司机感觉车内气氛实在不妥,后方两人瞧着不像是去领证,更像是去离婚:“沈先生,到了。”
沈恕应了声,他率先下车。刚下车,就感觉到秋风瑟瑟。
今早有太阳时还不觉得,仅仅穿了件适合拍照的白衬衫,现下阳光没了,温度骤降。
比温度更凉的,是沈恕的心。他怕郁松年不下车,更怕一切被他的多此一举搞砸。
好在身后到底传来了关门声,郁松年的脚步由远及近,越过沈恕的时候,一件带有体温的开衫搭在了他肩膀上。
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都像是被这一件外套给收拢了,稳稳妥妥地定了下来。
沈恕抓着衣服,快步赶上了郁松年:“我还好,不冷。”
“穿着。”郁松年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沈恕说话,更多时候,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温和。不过考虑到郁松年此时欠佳的心情,沈恕该感谢对方还愿意给予他关照。
将胳膊伸进袖子里,周身被郁松年的气息笼罩,沈恕又好像找回了些许勇气:“那份协议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没想占你便宜,条款也是经过赵律师修正,对双方都很公平。”沈恕强调道:“如果你很担心,可以找你的律师再过目一遍。”
“领证,”沈恕顿了顿,还是艰难地做出了退步:“可以等你律师确认没问题了,再……”
郁松年停下脚步,他们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沈恕以为郁松年还是打算联系律师,便准备拿出手机,让赵律师准备一下。
手刚抬起来,就感觉手背微烫,是郁松年攥住了他的手。
沈恕愣住了。
郁松年牵着他走进民政局,与工作人员询问了拍照的位置,便带着沈恕走了过去。
拍照的地方就像拍证件照一样,摄影师问他们是否要打理自己的照型,得来否定答案后,便直接让他们站在幕布前拍照。
只拍了一张,摄影师就皱眉放下相机:“你搂着他,或者他搂着你,你们的脑袋近一些啊,笑一下。”
“怎么表情都那么严肃。我这么拍了是无所谓,你们以后看到结婚证,肯定会后悔。”摄影师好心劝道,只因通常来拍结婚证的,哪个不是喜气洋洋。
沈恕觑了一眼郁松年,郁松年面朝前方,眉心微凝,看起来并不想配合摄影师,又觉得为难。
于是他主动牵起郁松年的手,脑袋微微往那方靠了一下,露出浅淡笑意的同时,低声对郁松年道:“都是我的错,你之后怎么生气都可以。”
怕摄影师听见,他又往郁松年的耳边凑了凑:“所以现在……笑一下吧。”
郁松年偏首望他,沈恕努力冲对方表现出真挚恳求的模样。
如果结婚证拍得很糟糕,郁松年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他肯定会后悔。
要是一年后分开了,最起码这也是个念想,他希望回忆起来时,能更美好些。
郁松年收回视线,手从他的掌心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