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气,像是一把火在炙烤大地,连空气都好似弯曲了。
通往彭城的的官道上,人烟稀少,几十轻骑奔驰而过,卷起了漫天黄土,领头的是一个黑脸少年,身高体糙,一手拉起缰绳,马儿旋即抬起双蹄,在重重落在黄土路上,踏出两个坑,身后的战马依次停下。
黑脸少年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泗水河,当即调转马头,回到了中间,对着一个被颠的七晕八素的少年郎,紧声道:“小郎,不如就地歇息片刻,前方过了泗水,不足半日便可抵彭城,定能在日落前入城。”
萧钦之擦拭着额头的汗,被周烈扶着下马,坐在一颗树下歇息,马鞍磨破了大腿内侧的皮,再被汗水一浸泡,便是火辣辣的疼,哪还有往日半分的潇洒劲儿了?
这股子狼狈样,让几十名士兵、以及脑残粉司马悦明和几名俘虏副将,想笑又忍着不笑,模样滑稽至极,这让萧钦之不禁后悔,当时就不该逞强,老老实实听周烈的,坐着马车来的,不过慢些而已。
“萧越!把水袋扔来。”萧钦之口干舌燥,朝着那个坐在马上的冷酷少年招了招手。
萧越话不多,径直扔了过来,萧钦之抱饮一顿,收拾了一下,喊道:“出发。”
自己装的逼,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萧钦之踩着马鞍,不熟练的翻身上马,拉缰绳被马儿驮着跑。
幸好现在的骑兵普及了马鞍,不然萧钦之能踩的稳,否则怕是要摔下来,当众出洋相。
彭城是大城,从城池规模就能看出,城墙高三丈多,后一丈多,城围十余里,左右看不见边,城内粮草丰厚,可供五万大军消耗一年,像这样一座巨城,卡在了燕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如鲠在喉啊。
可惜,当时支援兰陵的军队要是能多一点,必叫那慕容尘吃不了兜着走,萧钦之收起了惋惜,在城门口出示了度牒,随着轻骑打马入城。
周烈带着几十骑与俘虏去大营,萧钦之带着萧越一刻不停赶往刺史府,然而被告知荀刺史丧礼在城外别墅,宾客们都在那里。
从任城,沿着泗水河与微山湖西岸南下至淮河边,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正是骑兵纵横的好去处,这帮人竟然还在城外建造别墅,万一来个小股骑兵,别纵情高歌之时,给一窝端了。
天色渐晚了,萧钦之又不得不出城南门,被刺史府小吏领着,往荀氏别墅赶去,真到了地方,方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彭州周围全是小山丘,不高,但也有百来丈,这些别墅都是倚山而建,充分利用了山势,用邬堡来形容更贴切,高又厚实的邬壁全是巨型条石垒筑,中间掺杂粘合物,水火不侵,四角建角楼,壁上设箭垛,昼夜有部曲巡逻,像荀氏这样的大户,邬堡内能战斗的部曲不下数千人,哪里是小股骑兵能啃的动的。
彭城南有数座小山丘,全部结着了邬堡,全是有名有姓的大户,又互成犄角之势,萧钦之随着小吏来到了一处在阔达的邬堡前,提交了明刺,被荀氏的管家领着暂歇。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想的就是周到,天气炎热,宾客赶路,不免仪态欠佳,歇息处早就准备好了盥洗水等一切洗浴之物,萧钦之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洗浴换衣。
浴房内的萧越紧跟着洗浴,萧钦之敞开了衣襟,散着头发,来到了窗前,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幽幽山风拂来,让人神色一清,澹然绰约的兰花香,沁满了小轩窗外。
七月正是兰花竞相绽放之时,萧钦之靠在窗灵一侧,闭着眼,嗅着兰香,有巧月、瓜月、相月等三种芳香,不禁想起了建康城里的心上人,她闺房前后的兰花怕是也盛开了吧,再过几日,应是能收到了徐州寄去的信件了。
今夜的月虽还未显现,亦是相隔千里之远,但嗅的是同一种兰花,也可做花前月下,这般啊q的自我安慰,竟是让萧钦之脸上盈着甜蜜的笑,然房门忽然被扣响了,传来了一道熟悉的问候声。
“萧四郎君,可在?”
这是桓尹的声音,自扬州一别,快一月了,萧钦之一听就知道,连声回道:“桓参军,来了,稍等。”
萧钦之只简单系上了衣襟,便去开门,一看果然是桓参军,其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衫,一手背在后,另一首捋着美髯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