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当主发现法师非常会和稀泥，简直是专业的。人和鬼保持原状，诅咒也不去解除，自己父亲努力一辈子最后却好像什么都没变。这就让人很无奈了，但法师这么强大肯定也有他的想法，只是这样的结果真的好么？

小当主也不知道结果，所以等杜兰离开之后，他找到父母，把情况一说：“父亲，法师想要保持原状，那我们为之努力的一切还值得么？”

“你的想法呢？”当主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未来是属于自己儿子的，这些事情都需要儿子自己思考。

“父亲，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努力想要消灭所有的鬼。但法师却告诉我们说鬼的存在是必要的，是起到监督作用的。可是真的是这样么？至少过去一千年里，鬼的作用也没有那么明显，鬼并没有干扰历史的走向，鲜少有记录在历史中的。所以我觉得鬼监督人这种事情本身就不现实，因为鬼的存在是不可告人的，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鬼，自然也不会相信鬼，更不会畏惧鬼而自律。反过来说，如果真的让鬼起到监督作用，那必须让大家都知道鬼才行，那样人和鬼的矛盾只怕会比现在更加剧烈。”小当主不愧是杜兰的学生，而且接受了西方先进教育，所以思维很开阔，很快想到了问题的所在：“所以法师说的人鬼问题实在是太理想了。”

“那么你的想法是？”

“我想发明鬼变人的药剂，有了药，就算没有猎鬼者也一样可以解决鬼的问题。”小当主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做吧，我们支持你。”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已经有当主的主见，身为父亲很是骄傲。

杜兰发现小当主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同意自己的‘监督理论’，也只是笑了笑。

继国缘一却说道：“这位小当主说的也对，过去一千年来，恶鬼行凶，也没见人往好的一面发展，反而是越来越坏，人心不古。”

“并不是越来越坏，准确来说是社会越来越复杂，这是和生产力发展有关系的，新的生产力需要新的生产关系。”

“可是法师你不是经常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突破下限的历史么？你不也认同人是越来越坏的么？”继国缘一记忆力很好，杜兰说的很多话他都记住了。

“额。”杜兰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也是看气氛说什么话。他是反复左右横跳，面对坏人就回苦口婆心地提醒他们要相信人类的善良一面，遇到好人就千方百计展现人性之恶。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多元的，所以杜兰这么横跳也没有违和感，因为不管他怎么说都对，只要符合环境就行了：“我们要辩证地看，就从个人的价值观来说，其实并没有变坏多少，之所以有时候个人的恶念被放大，那是因为科技进步了。以前一个部落才能做的恶，现在可能一个人就可以做到了，那么你说这是人心变了么？”“在部落时代，人们可是会把其他部落的俘虏杀了剖心剖肺祭天的，这是整个部落的大事件。而到了现代社会，科技发展，一个连环杀人犯可以做到远古时代一个部落才能做到的事情。”

“……”继国缘一沉默了，按照杜兰这个说法的话，好像确实没变，远古时代的部落就喜欢杀人祭天，但这确实是一整个部落一起才能做到的，不然他们自己就要被其他部落抓去祭天了。

那时候生产力落后，所以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祭天仪式。但生产力发展之后，一个人就能完成好几个人的工作。

所以人心没有变，变得只是生产力么？继国缘一按照杜兰的思路来思考，原来部落全员恶人，而生产力发展后，就剩下一两个恶人了，其他人都只是正常过日子的人。只是因为生产力的发展，所以一两个坏人造成的结果和全员恶人造成的结果一样。

“这么说来人心不但变了，而且还是变好了？只是一两个坏人扛下了所有？”继国缘一觉得有点绕不过弯来。因为这个结论和人心不古正好相反。

“你这么说就对了，我说社会越来越复杂，没错吧，因为好人更好坏人更坏了，上限下限都在扩展，所以越来越复杂。而我之前说人的历史是不断突破下限的历史也没错，个别人和个别团体的下限就是不断地下沉，在生产力的加持下，他们的行为每每都让人大跌眼镜。所以两个说法都没有错。”杜兰的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这都能被他圆回来，自己果然是嘴炮的天才。

总结来说就是生产力提升了坏人做坏事的能力，所以让社会变复杂，同时也让坏人更无下限。

仔细思考，配合自己的所见所闻，继国缘一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是有道理的：“鬼也可以解释成为获得了生产力提升，所以做了普通人做不到的坏事。那为什么好人得到生产力之后却不做好事？”

“因为社会很复杂啊，一个人做了好事，或许对他来说是好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生产力让社会产生了无数的小圈子，大家都圈地自萌，对坏事的标准比对好事的标准更加统一。就比如现在你们绝对消灭所有的鬼是好事，但我觉得保留鬼监督才是好事，你看这不就有冲突了么？我们都有一片好心，但手段完全不同，思维方式也不一样，所以好事的标准也就不一样了。”

好事只是部分人的好事，坏事却是所有人的坏事，所以坏事越发显眼，好事却不受关注。

继国缘一上了一堂深刻的社会哲学课，只感觉阳间社会的事情太复杂了，还是阴间的三观更符合自己。

“受教了，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继国缘一深刻地反省了一下：“现在想来每个决定都不容易，法师阁下你下的鬼监督的这个决定肯定也不是张口就来的。我相信你。”

“如今鬼的生产力更高，所以让鬼监督人是没问题的。未来人的生产力超过鬼，那么鬼就可以退居二线了。”杜兰说道：“祢豆子是善良的鬼，有了这样的生产力一定能做有益于社会的事情。”

继国缘一想到祢豆子可以通过睡觉就补充能量，并不吃人，不由点头：“祢豆子一定能分辨善恶的，帮助那些弱小的受欺压的人提供生产力，让他们完成报复，起到警示作用。”

“没错，只要鬼的生产力更强，就能实现报复和警告，也就是鬼监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