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白马寺了”陆云琛将小夫郎扶正,拢了拢他睡得凌乱的发丝,“把衣服穿好,再往里,马车进不去了,咱们得走着去了。”
秦慕言点点头,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微眯着眼睛摸索着放在一旁的大氅,陆云琛叹了口气,得,还得指望他,他任命地拍开四处寻觅的爪子,将毛氅披在他身上,领口处打了个丝结。
磨磨蹭蹭下来,又是一刻钟过去了,陆云琛租了一整日的马车,他们去上香这段时日,车夫会留在马车上等他们。
雪还在下,地面已经铺上一层莹白的雪霜,担心秦慕言脚底打滑,陆云琛一路上都紧紧攥着他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大雄宝殿,进门先磕了个头,将篮子里带来的香点上,几个和尚围坐在塑像下面,一边闭眼打坐,一边念着经文。
陆云琛驻足听了一会儿,梵音婉转悠扬,听起来似低语呢喃,直觉心中烦闷皆一扫而空,连内里的灵魂都被洗涤干净。
秦慕言一向不爱来什么寺庙,初赫在世的时候,年年带他来,对着菩萨跪了又跪,求了又求,可糟心的日子该是如此还是如此,不见有丝毫改变,久而久之,他对这万人崇敬的菩萨也就失去了信仰,这求与不求的,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今年同往常不一样了,他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还怀着这人的孩子,秦慕言头次这般虔诚地跪伏在蒲团上,贪心的,一遍遍祈求着菩萨,去保佑他夫君,护佑他腹中孩子。
陆云琛见他久久没有起身,听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这小家伙犹自嘀咕些什么,八成是在许什么心愿,他立在门坎儿处等了一会儿,担心小夫郎跪得久了,腰腿酸痛,便将他扶了起来。
“小贪心鬼,跟观音娘娘说什么呢?”
秦慕言撇撇嘴,怎么也不肯同他说,怕陆云琛知道了自己这些个小心思后,笑话他。
陆云琛也没得追问,猜测着大抵是跟自己有关,他家这小夫郎心思单纯,所求所想的,从来都是他的事情而已。
二人转至大雄宝殿后面,沿着小路往斋堂的方向走,秦慕言猛地停下,将陆云琛拽了个趔趄。
“熊孩子,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陆云琛稳住身形,笑骂道。
秦慕言“嘘”了一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二人,低声对着陆云琛耳语道,“夫君,你瞅着那俩人像不像宋管事儿和县令大人”
陆云琛眯起眼睛打量了两眼,前面二人身形颀长,衣着简单,怎么看都像是宋岭和褚寒,不知他二人在聊些什么,宋岭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急迫,他拉着秦慕言悄咪咪地凑近。
“你说你这个榆木疙瘩,怎么丁点儿不听劝呢”宋岭恨铁不成钢,气得直跳脚。
褚寒闻言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将人往身侧扯了扯,躲开来往匆匆的行人。
“那那刺史大人,好歹是个五品官员,虽说是已经致仕,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出面去迎接下,总比干晾着他好吧,怎么说,那刺史大人的随从也前来知会过了”宋岭不死心,继续锲而不舍地劝说。
刺史大人陆云琛心头闪过一丝疑虑,宋岭说的刺史大人,是不是前段时间,青梅斋的宋掌柜同他提起过的李大头的三爷爷,瞧这样子,恐怕这几日就要回来了,说来李大头最近安分了不少,八成就是在等着他这位三爷爷回乡吧。
他紧赶两步,贴近,想听得更清楚些。
“律法上虽不约束致仕官员同当地的县令有所接触,但理应是要避嫌的,互不打扰才是最妥当的”褚寒一步也不退让,任宋岭如何劝说,都不肯松口。
宋岭一阵闷火,挥了挥衣袖,登时便扬长而去,再不愿意同这固执玩意儿多说一句,自己如此苦口婆心,还不是为了这傻子的仕途,总不能让褚寒这般恪勤匪懈之人,留在这小山镇,一辈子做个县令。
褚寒轻叹口气,加快步伐,追着宋岭去了。
“夫君”秦慕言扯扯陆云琛的衣角,眼中难掩忧虑。
“没事,别怕”陆云琛牵过他微凉的手,合在掌心吹暖。
“要真是李大头的三爷爷怎么办?他可是五品官员呢”方才宋岭和褚寒争执的内容,秦慕言也听了个大概,此刻更是着急起来,自家夫君再怎么厉害,可到底,还是个平头百姓,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倘若那刺史大人,真要是给阖兴居使绊子,他们也没法儿。
“人还没回来呢,你这就担心上了,未雨绸缪得也太早了,不管怎么着,都有我在呢”陆云琛敛下心中的不安,抬手抚平他眉间凝起的忧思,好声好气地安抚起自家小夫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