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很寻常的一天,窗外惊雷伴雨,虫鸣鸟叫,广玉兰树的叶子随风飘摇,裴家别墅三楼最角落的卧室里,更显得树影斑驳,昏暗一片,漏不进分毫日光。
“燃燃,”透过厚重实木门传进来的声音显得略微沉钝,“外边这么大动静,都没把你吵起来?”
三秒钟,房间内没有给出任何回音。
下一秒,裴燃的父亲裴正元先生双手交叠贴上腹部,同一时间,方圆五米内正在打扫的保洁阿姨们看见他这个动作,都不约而同抬手捂住了耳朵。
果然,再下一秒,别墅三楼整层楼,就都响起了裴先生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喊声——
“裴——燃——起——床——了————!”
房间内,靠墙的舒软大床上,猛然弹起一颗毛茸茸的,樱花粉脑袋。
脑袋顶上还翘着两撮毛。
裴燃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依然一脸困倦地跳下床,趿拉着一双亮黄色的拖鞋去开门。
“裴老板——”门打开,裴燃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满脸没睡醒的倦懒,“您又被张女士从卧室赶出来啦?”
“瞎说什么,”裴正元抬手虚虚指了指裴燃,“我跟张女士恩爱着呢。”
“那既然您俩恩爱着,”裴燃困惑地皱起了眉毛,“还干嘛大清早把我从床上喊起来?”
“什么大清早!”裴正元忍不住在裴燃那颗粉嫩嫩的脑袋上按了一把,“已经中午十二点了祖宗,我早说了,就该把你窗外头那颗玉兰树给砍了!”
裴燃嗤笑了一声,“说多少年了也没见您真砍,舍不得还总嘴硬。”
“小兔崽子还编排起你爹来了,”裴正元佯怒竖起眉毛,“快洗漱去,下午不报到了?”
哎——”裴燃拖长音调叹了口气,懒声懒调的,“要是能不报到就好了,我那么大个寒假,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裴正元听笑了,“得了你,开学也没见你比放假玩得少!”
讲了这句,裴正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忽然敛了不少。
裴燃一双漂亮桃花眼眨了眨,长而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怎么啦,裴老板?”
“嗯?”裴正元回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你这性子,跟小顾确实太不一样了,不知道以后怎么相处。”
裴正元口中的“小顾”,大名顾以渊,不是别人,正是裴燃的,未婚夫。
不过虽说是未婚夫,两人到现在其实都只是看过照片,连面还没见上。
没办法,所谓的冲喜结婚,就是这么不走心。
而关于这位未婚夫的情况,裴燃就更是知之甚少了。
只听他老爹说顾以渊和他们这种家底丰厚的富二代不一样,顾家原本是书香门第,可早在顾以渊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顾家就因某种原因衰落了。
至于顾以渊,他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当年高考还是他们新洋市的理科状元,但他却不知为何没走学术研究这条不食人间烟火的路,反而进了新洋市最好的商科,毕业后自己创业至今正满十年,也确实卓有成就,他的游戏公司在去年已经上市。
除去这事业上的卓越功勋,裴燃就只听闻顾以渊这人冷血无情不苟言笑,严以待人也严于律己,整体作风非常低调,基本从不在圈内酒会之类的娱乐活动上露面,因此圈里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基本都知道他的公司,却鲜少知道他的名字,更鲜少见过他的面。
总之,跟自己这种好吃懒做又一心贪玩的闲散人士一对比,那简直就是电池的正负极。
不过裴燃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坦的,不过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罢了。
“嗨,”裴燃混不在意摆了摆手,毫不克制地孔雀开屏,“我当您发愁什么事呢,就这?裴老板您可别操心了,怎么会有人跟我相处不来?”
不是裴燃吹,他是真的天生就招人喜欢,天生在社交方面的技能就点满了的。
看他这副得意小模样,裴正元也忍不住笑了,不再提这个,“行了,快洗漱下楼!”
“好好好…”裴燃脑袋点了点,头顶的两撮粉毛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两下,正要关门,就听裴正元又“哎”了一声,还顺带把手撑在了门边。
裴燃歪头看着他老爹,语气带出两分无奈,“怎么了裴老板,您又有何吩咐?”
“记得给糖果和小绪发微信,”裴正元叮嘱道,“叫他俩来家里吃饭,吃完让钱叔叔把你们一起送去学校。”
裴燃眉毛弯起来,玩笑道:“知道了裴老板,他俩才是您亲儿子没跑了!”
裴正元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终于退后替裴燃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