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凝重,显然不是在说笑:“如今皇帝势弱,萧王殿下对皇位虎视眈眈。皇帝为了收拢政权、警告不听话的臣子,必然会杀鸡儆猴,寻个人开刀。”
“而杜小姐您母亲是百年氏族杜家唯一的嫡女和继承人,您的父亲虽然是寒门出身入赘杜家的,本人却手握王朝一半的兵权,更有战神之名,深受百姓爱戴,可以说是……功高盖主。”
“秋太傅乃文人之首,多年前,太傅府的倒塌已经让皇帝尝到了掌握文官的甜头,如今文武百官,就差一个武字。”
“更何况,皇帝早已经有将世家势力收归己用的念头,若我是皇帝,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
迎春一惊。
杜阮说得……太准确,太深刻了。
那简直不像是一个被家人娇养在将军府里的少女会说出的话,从天下局势到皇帝的心思,从皇位之争到杜家的处境、将军府的势力范围,人总说当局者迷,但是她——她看得明明白白。
这局里太多人,上到万人之上的皇帝与萧王,下到杜家隐匿在阴影里的每一个暗部,或许没有人能比杜阮还清醒。
迎春直视着杜阮的眼睛,她有点不敢置信,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感到有些陌生。
在迎春的印象里,杜阮是很温柔的——那种温柔甚至有一点怯弱,是属于一个深闺女子对陌生外界自然而然产生的怯弱。
然而现在,迎春第一次发现,杜阮的眼睛很明亮,明亮而凌冽。她脊背笔直,神情认真,无畏无惧地立在那里,如一柄锋锐的长剑,平日里裹在黯淡无光的剑鞘里,显得那么不起眼,没有人会认真去看一把裹在泥里的剑。
可是当她认真起来,雪亮的长剑就陡然出鞘,晃得人睁不开眼的寒芒一闪而过,将前方的迷雾尽数斩断。
她缓缓地道:“杜小姐,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却辛夷将军卸甲归田。如今外患已平,杜家隐世多年,就算没有皇帝的威胁,辛夷将军也到了该放下担子的年纪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杜阮冷静的神情里终于出现了些担忧:是的,杜阮的父亲已经很年迈了。
若是真正的杜阮在这里,也会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担忧吧。
杜阮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是一个外人,对杜家的事情没有质疑的权利,但若是杜小姐觉得我说得有些道理,还请讲我的话转告给辛夷将军。相信辛夷将军会认真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