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聚光灯再次亮起,沈忱和江学坚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冲评委席方向鞠了个躬,及至两人直起腰时,全场如热浪般的掌声依旧经久不息。

“看来现场的观众们都十分激动啊。”主持人提着裙摆笑着走到了二人身旁,她虽然语气轻松,可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眼角的一丝湿痕十分明显的展露在了摄像机中。“刚刚欣赏过一场如此震撼人心的表演,不仅观众朋友们,就连我也被感染的心潮澎湃,不过大家还是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来听听看评委老师怎么说吧。”

待主持人说完这番话后,场上热烈的掌声总算渐渐平息下来。

首先发言的是向显,他也是位资历极深的老戏骨,和江学坚多有合作,耿直的性格更是如出一辙。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目光投向了沈忱。

“向老师好。”沈忱恭敬的冲他鞠了个躬。“我叫慕云生。”

“慕云生........慕云生。”向显将他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随即冲他竖起来大拇指。

“你们这一组呈现给我的表演是这两天来唯一能让我有所触动的,你的演技浑然天成,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里都是戏,轻易便能将人带入故事,然后无法自拔。虽然我作为评委,按理说是该给所有参赛者都提出些意见的,可在你的表演里我却几乎找不出瑕疵,你的表现接近完美!”

向显话音方落,观众席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再明显不过的表达出所有人对向显这番话的认同。

“或许以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今晚之后我一定会牢牢记住你,所有收看这个节目的观众也会记住你,你是个十分优秀的青年演员,并且当之无愧!”

伴随着观众席再度响起的欢呼声,沈忱再次冲向显鞠了个躬。“多谢向老师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

眼前的青年面对如此高规格的赞扬也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欣喜与激动,相反他情绪拿捏得当,回应自己时的态度不卑不亢,说句颇具风骨也不为过。

这种淡然态度自然又教向显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又多了几分,毕竟这些年他遇见的后辈绝大部分不是目中无人便是低眉顺眼,实在教他喜爱不起来。

接着他又将话题转向了江学坚。

“老江啊,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甭提谁点评谁了,倒是小慕这么年轻,还能稳稳当当的接住你的戏,不知道你这老东西跟他演对手戏时有没有点危机感?”

“危机感谈不上,倒是惊喜比较多。”江学坚丝毫不介意向显的调侃态度,笑着摆了摆手。“我们都老咯,以后的荧幕还是得交给他们年轻人,有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能继承我们的衣钵,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两人都是将一辈子都献给演艺圈的老艺术家,欣赏就是欣赏,讨厌就是讨厌,绝对不会做出当面夸赞背后排挤这种低级至极的举动的,因此沈忱丝毫不怀疑他们这番话的真实性。

接下来轮到钟亚点评,她的演技一般,细论起来还不一定能比过这个站在台上的青年,虽说对对方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精湛的演技这件事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但她是极会看场合以及揣摩他人心思的,眼见一个向显不遗余力的给出了最高的赞美,而这个片段的导演狄言虽还未发声,激动程度却绝对不下向显,毕竟最开始起身鼓掌的人便是他,仅凭这一举动,对方对这个青年演员的青眼相待便一览无余。

于是她也言辞恳切的夸赞了沈忱,还不忘鼓励他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精进演技,对江学坚自然更不吝赞美,一番话说的滴水无缝。

只是这番话咋听起来很好,也顾全大局,但稍加分析便能看出其中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可言,完全是用以应付他人的漂亮场面话。

很快便轮到了狄言了,刚刚他的激动情绪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可现下轮到他点评时,他的脸上却并没有挂上多少高兴的情绪。

“慕云生,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狄言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语气咋听上去还有一丝严肃。

“你........对我的剧本安排做了改动对吗?”

这话问出时全场观众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偌大的场馆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看过《戎衣》的人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这一幕的细节,隐约想起结尾处似乎确实跟青年的表演有所不同。

电影中将军自刎后的姿势依旧是半跪着的,至死也没有倒下,一派铁骨铮铮。

可在青年的表演中,将军不仅缓缓倒了下去,临死时一只手伸向了空中,仿佛准备抓住些什么似的,就连眼角也沁出了一滴泪。

难不成狄言要因为这个改动大发雷霆?这部电影是他的作品,现在被其他胡乱改动,他生气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慕云生除了结尾擅自改戏以外,其他地方的表现都可以说无可挑剔,真因为这点被狄言批判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唉,好好按剧本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观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眼角场上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台上的青年,只等着看他如何答复。

“是的,我确实在结尾处做了改动。”沈忱温声回答。

“我需要一个你擅自改戏的理由。”狄言依旧板着脸,全然看不出喜怒。

“我只是,将自己代入了将军这个角色本身,体验过他的心境后,最终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动。”沈忱思索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狄导您的处理自然没有问题,小甘将军忍受了数天的凌虐毒打,也从未想过屈服,他从始至终都是个英雄,哪怕是死也要维持着英雄姿态。只是我觉得,就算是英雄,也是会累,会倒下的,他大情大义活了一辈子,临死时总该想起些自己真正牵挂的,或许是千里之外的家人,或许是军营中同生共死的兄弟,亦或是多年前偶然瞧见的某位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他将下辈子都献给了国家,从不曾袒露过自己的心绪,于是我私心想着,就将临死之前的这一瞬间,彻彻底底的留给他吧。”

狄言听了他的解释后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再抬起头时依旧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