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仙君这么多年陪在重央身旁,深知他为人。帝君一直冷静自持,如同一具冰冷的佛像,没有任何人事物能让他有丝毫情绪的起伏,就像一片沉静的死海,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涛。
而云渺仙君出现的这几天,他便接连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尽管表面上已经在极力遏制,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司命仙君还是看出了重央冰山下的洪流涌动。就像刚刚重央明明对着白月仙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经翻起滔天巨浪,恨不得立刻将白月仙君掐死。
而重央此时似乎已经从翻涌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巡视天庭的脚步没有停,只回道,“我无事。”
“你这哪里是无事的样子?”司命仙君急急跟了上来,直言道,“你说吧,是不是对那云渺仙君有什么想法?”
他此话一落,步履急促的男人才忽然回头,墨黑的眸子染上赤色,隐隐有入.魔的征兆,咬着牙,怒道,“与他何干?”
他要的又不是那风.骚狐.媚的云渺仙君,从来都只是那傻傻的小狐狸。那云渺仙君着实可恨,顶着小狐狸的脸蛋,成日在自己面前晃.荡,还敢与那该死的骚.狐狸卿卿我我。
“好好好,你说不相干便不相干。”司命看他赤红的双眸,不想再刺|激他。他曾见过重央堕魔的模样,一想起那番经历,便觉得不寒而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行,这堕魔的重央实在太难以控制,可千万不能再刺|激他了。
司命仙君琢磨了一下,又将这两日的事情串联了一下,才发现了事情的走向有些惊悚。莫不是重央对那云渺仙君有意,又发现云渺和那白月仙君走得很近,于是便打翻了醋坛子?
但是重央这般孤傲狠戾之人竟然也会这等狼狈的时刻吗?
他抚着下颌,觉得自己的猜测诡异中又透着合理,不禁在心里叹道,这帝君看起来就是单相思啊,那云渺仙君明显就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那么疏远对待,反而对白月仙君的靠近很是习惯亲昵。
唉,他还盼着重央这棵老铁树开花了,却不想,这小花苞就这样夭折了吗?
司命仙君顿时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唉,这郎有情,妾无心的事,他是见多了。若云渺仙君能有个同胞弟弟便好了,那大家都不用争了,重央也不必这般痛苦。
他这般想着,却不想嘴里竟然说了出来,“若是云渺仙君有个同胞弟弟就好了,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他就是有,所以才让我如今这般的...”这般的“如何”,重央没有说出口,只是脸色更加地沉郁阴鸷,充满风雨欲来的暴戾。
“啊?”司命仙君听了他这话,楞在了原地,纠正道,“云渺仙君没有什么同胞兄弟呀。”
按照天庭的规矩,这些新晋飞升的仙君,都要经过通天鉴的审核和选拔,通天鉴会通过仙术算出他们的身世背景,过往经历,全都记录在册。
而他记得之前翻阅云渺仙君的资料,并未见到有任何兄弟姐妹的记载。
“你说什么?”重央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他没有任何同胞兄弟?”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带着八分欣喜和两分愠怒,再次问道,“你是说,云渺并没有任何兄弟?”
“是啊,”司命仙君感觉到他身上疯狂流窜的仙气,那些仙气来势汹汹,凝成了一个风暴,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详细说道,“之前通天鉴登记的时候,云渺仙君并未有任何兄弟姐妹登记在册。”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重央平静的神色有种不敢期盼的狂喜,似乎怕这是一场梦,生怕被打碎。
司命仙君只得将藏在袖中的飞升书册递给他,让他自己翻阅去。
须臾过后,司命才接过了重央递回的书册,那书册是用竹简刻制,却依旧留下了手指的凹痕,可见拿过他的人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去攥紧它。
等他回过神来,重央已经大步往前走,将司命狠狠甩在后头,“哎呀,不巡视了吗?重央你等等我啊。”
等到他气喘吁吁追上的时候,重央正端坐于朝晖阁的书案前,手中执着浮云笔,认真肃穆地在纸帛上书写,那认真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在批阅奏折,他身旁站着天庭的内务仙使-莫寒仙君正在等他的吩咐。
“我说,你这是写的什么?”司命仙君十分好奇地凑上去一看,瞬间瞠目结舌,惊叹道,“你居然在报菜名?”
没错,庄重严肃的帝君此时拧着剑眉认真誊写的正是凡间的一些寻常吃食。鉴于他们神仙都已辟谷,不再需要进食,而重央此举,司命仙君只能认为他是闲来无事报菜名。
重央眼皮都未掀起来看他,将笔搁到一旁,将墨迹未干的纸帛递给莫寒仙君,“这些膳食尽快吩咐食扇仙君去研究,让其做得和凡间的口味一般无二。”随后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他喜欢这些吃食,以后若他在飞云阁里,便学着凡间的规矩,三餐都给他送去。”
司命仙君望着重央暴雨转晴的脸色,还有说起云渺仙君时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眸色,犹如被一道惊雷打在头上,瞠目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那仙使退下,才说道,“不是,重央,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云渺仙君对你无意,你这般上赶着讨好,我觉着也是没用的。”
那重央并不理他,只默默走入内室,抬眸望着木柜里多件暗色的衣袍,陷入沉思,专注到就连司命仙君走进来了都没察觉到。
“这些衣袍有什么问题吗?你这样看,难不成能看出一朵花来?”司命仙君摇摇头,对他反常的举动很是不解,又道,“不是我说你呀重央,你这平日里都穿得乌漆嘛黑的,又阴沉着个脸,着实有些吓人。”
“我看那白月仙君每天白衣飘飘,就挺招人喜欢的,你可以多跟他学学怎么穿衣。”
司命仙君没有说出口的是,不仅学学怎么穿衣,还要学学怎么做人,不要成天摆着个死人脸,这样谁敢轻易靠近。
“哦?是吗?”重央听到这里,才阴恻恻地回眸,薄唇勾起讥诮的弧度,凤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司命仙君,指尖萦绕着红色的光束,朝着司命呼啸而来。
那司命仙君一阵仓皇逃窜,努力躲避那些快而发烫的光束,求饶道,“好了好了,别打了。云渺仙君定是更喜欢你的,那白月仙君算什么?是不是?”
他话音一落,重央才堪堪收回手。
司命仙君心里有些发憷,叹道,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那云渺仙君怎么可能对你喜欢得起来?不过他也只敢暗暗腹诽,不敢说出来,怕遭受刚刚那样的飞来横祸。
“帝君,织云仙君来了,就在门外等候。”随伺仙使在内室外轻声说道。
“传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