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央不就是帝君您的仙号么?”云渺抬起头,褐色的杏眸透着疑惑,万分无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如今的长相已大别于从前的青.涩,周身有了蚀.骨的魅.意,却又故态复萌地眨巴着褐色眼睛,总不免让人想起那个单纯痴傻的小狐狸。
重央凌厉冷沉的凤眸见了青年清澈无害微微上挑的杏眸,呼吸一滞,垂于身侧的指尖深深陷入肉里,哑声道,“你当真是忘了?”
曾经趾高气扬目下无尘的大将军,如今俊逸的脸上都写满了落寞和忧伤,惹得青年噗嗤一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抵住下颌,笑道,“帝君莫不是认错人了?”
他顿了顿,用折扇轻轻点着下巴,殷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形成一个讥讽的弧度,语气平淡如同讨论天气般说出了惊人的话语,“我倒是有一个同胞兄弟,他与我长得一般无二。”
“就连这鼻尖上的小痣也是一模一样。”
他绕着重央走了一圈,折扇轻轻点上了自己鼻尖的小痣,望着穹顶褐色的琥珀微微眯起眼,话语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只是他心智未开,又命途坎坷,年幼时便被抛到了鬼怪丛生的无尽之巅,也算他命大,一个傻子都苟活了下来。”
青年细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从平静无波变得煞白,平直的唇角抿紧,手上的青筋暴起,很是满意地继续说道,“可是啊,命运不公,竟让他这痴傻狐狸爱上了人间的威风大将军。”
“那将军欺他咬.他骂他,就算他掏出了所有的尾巴去救他,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蠢货。”
他说到这里,似乎略有所感,浅笑着垫脚,凑近帝君耳边,呵着热气,轻声道,“你说,这傻子死得冤不冤?值不值?”
青年突然的靠近让重央浑身一僵,望着眼前这张和小狐狸如出一辙的脸,他俊脸上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奔溃瓦解。他曾在心底窃喜以为是他的小狐狸回来了,却冷不丁听到这番言语,狂跳的心如同被人从低谷捞起又狠狠抛向天空,随后狠狠坠落,摔了个粉碎。
小狐狸怎会回来?小狐狸早就死了,青年的出现更像是为了提醒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明明长得和小狐狸一般模样,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妖.媚的秾.丽。他靠近了,重央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馥郁的香气。
小狐狸那时候还没张开,身上便是如同奶糕般的甜.腻香气,而如今的青年则是盛开的蔷薇一般的浓郁香气,将自己环绕。
小狐狸从来都清纯懵懂,从不会对人做出对着耳朵呵.气此等暧.昧挑.逗行径,他根本就不是小狐狸!为何要顶着小狐狸的脸做出这种扰人心池之事?
给人希望又亲手将它打碎,他还记得初初见到那人时心脏的狂喜,手心出的热汗,刻意伪装的儒雅,而如今都成了一个笑话。
思及此,他猩.红的凤眸一凛,又恢复了冷漠沉淡的墨色,伸出手将几乎贴在自己胸膛的青年推开,冷声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青年冷不丁被微凉的手推开,昳.丽浓艳的脸上有片刻错愕,随后又冷冷扯开唇瓣,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帝君该不会以为一个死人还能起来跟您争辩那些是非吧?”
他怀着恨意,褐色的眼瞳没有离开男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暗暗地想,自然是不能。
刚在朝会上,这男人还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而如今竟翻脸不认,顷刻间便变得冷淡疏离。
重央将浓黑的眼眸挪开,不去看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只冷冷道,“与你无关,退下。”他将推开青年的手拢于身后,细细磨.挲,脸上却极度冷静自持,客气疏离。
这人并不是小狐狸,小狐狸永远不会这般咄咄逼人,永远不会这般以/色.示人。
“哦。”云渺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涌的恨意和怒意,躬身草.草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宫殿仅剩重央一人,他低头望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此处碰过那青年的肩膀,还残留着丝丝的温热。
那人锁.骨精致,脖.颈修长,浑身萦绕着浓郁的香风,还长得和小狐狸一模一样。
光是想到这里,他都要遏制不住内心狂乱的念头,小狐狸,小狐狸,他不是小狐狸。别再想了,小狐狸,不会回来了。
小狐狸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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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之森。
芳草萋萋,明月高悬,微风吹拂而过,带来清冽的草木香气。
一白袍男子恣意洒脱地躺在草地上,他舒适得眯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月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皮肤如白瓷,鼻峰高挺,尾椎处的白色狐狸尾轻轻摇动。
忽地他睁开双眸,眼尾那颗泪痣便变得万分勾.人,伸出手碰碰身旁躺着的红衣美人,问道,“新飞升的小仙官不都有安排住所吗?怎么你放着舒服的仙宫不住,还跑下来和我风餐露宿?”
躺在他身旁同样闭目养神的云渺只得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瞳,叹道,“今日他给我分了个不知叫什么的住处,然后众人突然鸦雀无声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去处,又想找你说说话,便下来了。”
“如何了?”白袍男人此时收起了脸上的戏.谑神色,坐直了起来,潋滟的桃花眼映着举止慵懒的云渺,“不是见到你之前的情郎了吗?怎么?还跟之前那么凶吗?”
想起重央,他也有几分印象,当年他还没修成人形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了云渺,觉得少年长得着实漂亮精致,便想勾着它亲近亲近。
结果,两只狐狸的嘴巴刚碰上,那重央就杀气腾腾地提着剑冲过来了,神情阴狠诡谲,如同捉奸在床的丈夫!吓得他赶紧跑。
他以为逃走便完事了,谁知道这男人果然蛇蝎心肠,后边竟派了一整支小队来追杀自己,可见其心可诛,心狠手辣,不好相与。
“没有,”云渺两只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仰着头,露出天鹅一般修长的
脖颈,望着头上的月亮,淡淡道,“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但是我又说不出来。”
“如何不一样了?”白袍男人坐了起来,比云渺高一些,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恨恨道,“你莫不是忘了他之前对你做的种种恶事吧?该不会他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昏了头了?”
“没有,”云渺摇摇头,他脸上写满不解,迷茫道,“只是觉得他有些忧伤。”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明明那人脸上没有明显的神情,但是他就是觉得对方见了自己有些悲伤,准确来说,是见到了自己的脸。
“哦?”白袍青年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酸意,“那你又要上赶着去犯.贱了?”
他唇瓣的嘲意过于明显,以至于云渺将眼神从月亮上收回落到他身上,璀璨的杏眸带着灼灼的恨意,薄唇微微上翘,解释道,“自然是不能。”
“我骗他,我是小傻子的同胞兄弟,小傻子早就死了,你猜他什么反应?”
他定定地望着白袍青年靡/艳的脸,嘴角揶着恣意的笑,“他似乎很伤心,立刻将我推开,说这是他与小狐狸的事,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