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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爱卿未来得及过问,朕近日倒是听了不少的八卦。”广诚帝顿了顿,“朕听说朕这个侄女,相中的可是长宁伯的大公子……”

沈汉鸿一滴汗流了下来:“确实有所耳闻,臣今日入京,听说了小女退亲的事……确实不合规矩了些,但皇上一说是长宁伯的大公子,微臣怕是知晓缘由了。”沈汉鸿笑了笑,“想来是康公子出身益州,民风民俗与我们不同,小女不大习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这般来说,沈卿是不赞成这门婚事了?”

沈汉鸿委婉地笑道:“也不能说不赞成,但臣以为,婚姻大事还是该由他们这么孩子自己做主,小女喜欢谁,由她自己决定便好,臣满不满意倒是其次……”

广诚帝朗笑了几声:“从前只知沈左丞偏爱昭琳,不成想,对这个独女也是疼爱非常。”

沈汉鸿自嘲一笑:“毕竟臣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疼她疼谁呢?”

“不过,沈卿刚刚回京,有件大事沈爱卿可能还不知道……”

“京兆府尹近日呈报了一桩案子。”广诚帝把一封折子扔在案上,“啪”的清脆一响,让殿中人心口齐齐一跳,“十年间,一个烧水婆子竟在丞相府中行窃讨赏数额达到三百两……坊间皆传,上街卖艺,不如去丞相府烧水。”

沈汉鸿身躯一颤。

广诚帝饶有兴致地继续道:“有趣的是,这老婆子偷的东西里,除了丞相府中夫人小姐的金玉首饰,还有康镇抚送给沈爱卿的南海珍珠……不知沈爱卿如何解释?”

宣德殿内一瞬间冷了下来,沈汉鸿跪在殿间,能清晰地感觉到难以喘息,头顶上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仿若他说错一句话,等着他的便是黄泉地狱。

“南海珍珠……康镇抚……微臣不知皇上说的是何……若是行窃,那确实是下官治家不严,还请皇上责罚。”沈汉鸿把头埋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广诚帝眯起眼睛,他已年近半百,但身居高位多年给他带来的气势,并没有因为额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消减,反而更加的威严,不容沙子:“你当然不知!东西借着由头全送进了沈栀的院子,康平远爱慕沈栀?!亏你们想得出来!”

一声之间,殿中的所有侍女和太监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沈汉鸿口水都不敢咽。

“朕还听说,康平远近日在家中大兴土木,说是要修个别院,结果图纸呈上来一看,竟是和沈卿的思竹轩别无二致……朕倒想知道,沈卿是何时同康平远这个晚辈关系这般好的?”

“这这这!微臣确实是不知啊!”沈汉鸿的头沉沉地磕了下来,他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皇上这样的盛气,伏下去的身子一寸不敢动,“康镇抚进京不过数月,几乎是前后脚,臣便离京赈灾了,微臣连康镇抚的照面都未见过,真是不知这好究竟从何而来啊,皇上,臣冤枉!”

沈汉鸿这一声,掷地有声,听起来光明磊落,但他心中皆是冷寒。广诚帝多疑、好大喜功,最忌讳的便是朝臣结党营私、消除异己。

先帝在位时,朋党勾结,祸乱朝纲,以致东宫之乱,先太子命丧崖边。广诚帝即位后,朋党首当其冲,如今,端门前的血迹还能看到红影斑驳。

江谏作为次子继承爵位,长子江彧戍守边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沈汉鸿额上冷汗涔涔。

“冤枉?”广诚帝冷笑一声,“朕看沈卿是想效仿前朝宰辅。”

一听这话,沈汉鸿冷汗直下,声调一声高过一声:“微臣之心日月可鉴,微臣为官数十载,从未与人结党,朝中大臣私下设宴,微臣都从不往去,更何谈与如今的长宁伯府勾结,皇上如此听信谗言,属实折煞微臣的心啊。”

话音一落,殿中便静了下来,秋夜里,只有窗外的叶声,一时间宣德殿内针落可闻。

广诚帝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殿下跪着的半老身影,眼底化不开浓稠,半晌才道:“沈爱卿当真从无结党之意?”

沈汉鸿急急道:“常州汛期突然,微臣一心只有百姓,哪还有闲情看顾朝中子弟,微臣连康平远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殿中又静了下来,高位上的帝王转动的手上的扳指,冷冷打量着下面的人,好似在试探对方的真心,须臾,玉扳指被广诚帝抛在了案上,“啪嗒啪嗒”地声响,好似在敲钟。

紧接着,便是他低沉的声音:“今日,朕念你多年清廉,信你一回,沈卿甫从常州回来,家中还有一堆家务事,这几日便不用上朝了。”

仿佛刀下夺命,沈汉鸿长长地吁了口气:“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