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像不久后栖霞岭内的黄金平原一样,荒原上先开始了与世隔绝的人马嘶鸣。有的部落得以壮大,有的牧场被吞并,有的极力维护现行的体制……
青的军事体制和游牧民族的特点交相辉映,大家你来我往,异彩纷呈。
凡心没有妄动,他已经对权力的运行产生了畏惧,虽然心中有梦,但自己现有的一切属实来之不易。青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它朝恢复过来,自己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大青给他留下的福祉—这个下主之位,借以掌控这仅有的权力,维护辖区的安危,暗自壮大,积蓄力量,一直在举事与不举事的边缘徘徊。
他渴望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有亦步亦趋,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他的身上既有入仕前佼佼者的优越,也积淀了入职后失败者的悲哀,他不再是一个因一腔热血而盲动的少年,而是到了一个会审时度势的年纪,明白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震动竟如此彻底,以至于自己真的误判了形势,错过了一开始迅速壮大的机会。
和普通的下主比,他比别人多了百户,尽管已经算是大的,但是作战人员算起来也不过二百余人,力量还是太小了。好在他尽可能地收留了不少流民,力量实际上要比纸面上看起来强不少。加上他所在的牧区地处偏远,民风更为彪悍,大青在时都无人愿意前来任职,兵荒马乱的时刻也无人愿意染指。所以,在动乱伊始,他的辖区基本没有什么损失。
他没有站队或加入任何一方势力,这也让他躲过了最惨烈的争斗。
当他意识到大青一去不返的事实时,凡心开始小心翼翼地整肃壮大自己的队伍,生怕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他身体力行,身先士卒,竭尽全力在这动乱中维护部属的身家。大家要活下去,在这个崇尚强者的土地上,大家依然信服他的领导力。
这是个各取所需的过程,大家需要凡心的领导和保护,反过来他也需要大家的支持。他开始大肆收容各部落的流民,驱逐那些对他颇有微词、破坏团结的部属,枕戈待旦,跃跃欲试。他开始效仿其他强者,从体量相似的临近下主开始,看准时机,一击制胜。战利品向来都是将分与大家,从不吝惜。就这样,他的队伍在荒远的角落里默默地壮大着。
为了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生存,他推崇彪悍的进攻,而且经常是一马当先,这倒相符于他洒脱的气质。他坚信进攻是最好的武器,也正因为如此,放眼当时的整个荒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引起注意,但却仅有他的领地从不筑防。
大风起于青蘋之末。
岁至建元一年乌蜩,荒原上的冰雪早已消融,大地一片翠绿,而随着气温的升高,让人闻风丧胆的疫情也没有了踪迹。当那些有头有脸的氏族为了优质的牧场和土地争得不可开交时,凡心避其锋芒,专挑临近小的百户下手,把自己的实力悄悄扩至三千户,并以此为基础,带着几个摇人部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
但他依然是众多势力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比较于那些自诩高贵的大青氏族相比,凡心更愿意接触那些没入尘埃的摇民和荒人,他们勇敢、真诚,毫不虚伪,为的只是让自己和家人更好地活下去。他们推崇强者,不讲血缘裙带关系,崇拜每个靠个人能力走出来的统领者。和这些人比,他是“演武轩”的大才,除了精准的眼光和过人的能力,此刻的凡心显然也更会迎合大家的期望,从而包装自己。
由于本身是摇民,他常和身边人在不经意的时间提起自己是皇族的后代,又喜欢和荒人部落自称自己是荒人的孩子,这就使得他对三部分人都有着巨大的亲和力。随着他兼并的地域扩大,这些消息都不胫而走。凡心更是在自己丰富的童年生活和往日经历上虚构了很多东西,这更大大增加了他的传奇色彩。无疑让那些勇敢而无助的人更加喜欢他、追随他,而簇拥在这样的人群里,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过去,凡心也活得更加开心随性。
建元一年精阳,母亲离世,凡心在这苍茫世间最后一位亲人离他而去,他悲痛,回眸再看这沉浮大地,从此已了无牵挂。
这些年他已承受了很多,低人一等、尝尽厄遇、冷嘲热讽……
一无所有的他从此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吧。
当凡心牢牢控制了莽浮林这纵横百里的一隅后,大地又进入了寒冬,此刻他“演武轩”的同窗星盟和故友景若找到了他。
景若,原名红岩,求学后更名。与凡心出身相似,皆是贫苦之人,为人沉稳踏实,严谨务实,果断正直,不似凡心那么张扬和喜好争名夺利,有经纶治世之才。
太阳在无垠的荒原上沉落,大山浓重的阴影笼罩着旗幡。
寒风吹彻无定河边,三日凌空。经过数月的准备,凡心在高台上发出了深藏已久的吼声,身后的噪音像洪水一般喧嚣。
此刻他已不再掩饰帐中收留的异邦逃亡之人,而幻日这一预言也正是中州的观星之言。宗教是苦难的信仰,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偏爱求神问佛,前路漫漫无光,只求神灵眷顾,并以此为依托。虽然凡心未推崇宗教,但幻日这一奇景,却让所有人的内心对他更加依靠和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