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修文)

“叮铃铃咚!”

丝竹靡靡之音中格外突出的声响,将人视线都引往水晶帘后的高台。

身着胡服的妖娆花娘子们,带着银狐面具,轻盈细腰扭动,翩若游龙,腰间银铃勾人心神。

飞舞间脚下如鹊鸟夜惊,热情如风,嫩白玉足踩在舞台上,发出鼓声阵阵。

一曲毕,已经重新装扮好,皂靴也放好增高的蒋云若眼神越来越冷静。

舞台有机关,还嵌入了大鼓。

另外一处徐孟戈身上还隐痛阵阵,没兴致看,只为了不给扑簌笑着的晋榆促狭的机会,才淡淡看着水晶帘外。

但他看的也不是那勾魂儿的舞,而是某几个水晶帘子略有异样的雅间,心里盘算着闹起来的时机。

蒋云若也注意到了,她没放在心上,这又不是任务时间,有异样跟她也没关系。

她斜靠在点了熏香的青铜三角鼎旁,让雪涧伺候着慢慢饮酒,间或细细熏着袖口。

等姜地色薄纱裹着大红襦裙的曼妙身影蓦地从舞台中央浮现时,她更加肯定,舞台内大有玄机。

其他人都退下去,只剩刚露面的花娘带着红狐面具,但花娘面具是镂空的,更像是在艳丽妩媚的面容上着了朱色兽纹,让黛色勾勒过的杏眸更添妖娆。

“奴家离欢,替主人谢过各位郎君赏光前来,参加今夜的击鼓拍卖。今日琳琅阁准备了不少寻常难见的新鲜玩意儿,唯盼诸君皆满意而归。”

说罢,她抬脚跺了跺鼓面,木屐在台上发出‘咚’一声脆响,“琳琅阁的规矩,好叫诸君知道,若郎君们有心仪之物,举起手中墨玉牌参与竞价即可。只是——买定离手,落牌无悔,咱们这儿是寻欢之地,还望诸君万不要开玩笑,伤了彼此的情分。”

她话音一落,蒋云若蓦地凉了眸子。

拍卖是舶来词汇,花国最早出现拍卖是清末,哪怕再早些就有这样的形式,甭管是人还是物,明还是暗,多为掷银相争,没有拍卖一说。

古罗马式建筑,机关舞台,击鼓拍卖,再配上狐狸面具,呵……

不用再怀疑,没有老乡,这是她的手笔。

她不是才穿越,失忆也不是巧合,至于是谁下的手,她定定看着垂眸伺候酒水的雪涧。

雪涧是谁的人?云氏?还是琳琅阁的主人?

与此同时,徐孟戈挑了挑眉,看晋榆,“这就是琳琅阁声名远播的拍卖?”

晋榆探头去看慢慢有物件上浮的舞台,颇有兴致地点点头,“对,连曦国和虞国都有商户不远万里而来,学那么一星半点回去,就能多赚不少银钱呢,啧啧……”

若拍卖最酣时,最重要的可能已经不是物什的价值,刺激的是人心,冲动上头,拍出什么价格都有可能。

所以甭管是宣和帝,还是其他权贵,对琳琅阁感兴趣,首要看重之由,便因琳琅阁是个销金窟。

俩人说话的功夫,雪涧装作什么都不知,将一旁盒子里的墨玉牌递过去。

蒋云若垂眸淡淡看着手中‘壹拾陆’的墨底银字牌,扔在矮几上直接起身。

雪涧身份有问题,琳琅阁给她的感觉是敌非友,君子不坐垂堂,狐狸更不坐,她今夜不该带着雪涧出门。

就在这时,离欢开口了。

没有废话,离欢再美,今夜来临水楼阁的贵客们冲得也不是她,她缓步移至旁侧,让出正中位置——

“先来个头彩,叫郎君们乐呵乐呵,今夜第一个拍品是狼女。”

她说着的功夫,舞台升上来一个大铁笼,其中匍匐着个衣衫不整,风情毕露的年轻女子。

离欢话落,那女子抬起头,带着黑色狐狸面具也挡不住她血煞气的目光,凶狠扫过周围。

离欢又道:“此女自幼与狼为伍,野性难驯,一旦认了主,其忠心绝非寻常人可比,个中滋味儿呀,也与寻常小娘子大有不同。”

蒋云若听到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有的是吓到了,有的则是颇为兴奋。

人带上面具后,心里的兽·欲反倒挡不住。

她还没见过真的狼女,带着些许兴味扭头看了眼,这一眼,她就走不了了。

这天底下聪明人很多,说实在点,她身为佣兵,什么冷静睿智全都是拿经验拼杀出来的,相比而言,她其实算冲动的,要不也不能被人算计湿了鞋。

金狐狸之所以在道上被人追捧,少不了组织智囊团的帮助。

在宣国,想必聪明人也不少,可以慢慢找,唯独能豁得出一切的亡命之徒,却又白纸一张等待引导的同伴,万金难寻。

所以她又冲动一回,丝毫不后悔。

雪涧正要伺候主子出门,一抬头就发现主子又坐下了,好像比之前更兴奋。

她莫名有种熟悉的不祥预感。

哦,不是对自家主子,是对旁人的,尤其是那个被宰了的大……咳咳,谨威候世子。

“起拍价五百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两。”离欢对狼女的凶狠视若无睹,娇笑着又踩了下脚下的鼓。

“五百两!”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

没一会儿价格就涨到了千两白银。

要知道这年头二十两银子就够普通百姓一家子整年的嚼用,就算乐康坊的花魁娘子,初夜这个价儿也算是高的。

所以等旁边举着‘贰拾壹’墨玉牌的大腹便便身影扔出‘一千一百两’的价儿后,就没人吭声了。

蒋云若这才勾了勾唇,探手出去,清润嗓音含着些许醉意,“一千五百两。”

“哪儿来的毛头小儿,懂不懂规矩?”大腹郎君声音有些气恼,前头没叫价,这会儿出声,不是托儿就是故意搅局的。

蒋云若嗤了一声,“琳琅阁除了价高者得,还有旁的规矩?”

离欢笑得更妩媚了,“郎君说的是,琳琅阁不会请托,盈亏都自负得起,不会叫郎君在寻欢时,还叫规矩束缚着。”

这话就是赞同蒋云若的意思了,那大腹郎君冷哼了声,扔了牌子没说话。

左不过就是个女人,他又不缺,今夜好多消息灵通的,冲得是大千岁的面子,谁也不会闹将起来找不痛快。

“是那个九郎!”晋榆也很赞同蒋云若的说法,到这儿来讲规矩,那脑子是让狗啃了。

徐孟戈听出来了,他也不反对价高者得的说法,这狼女他也感兴趣。

相比那些后宅手段高超的女子,他更喜欢这种狠得坦坦荡荡的。

当然,他不是给自己寻红袖添香,只是这狼女若是培养好了,将来能成为飞虎卫最尖锐的暗刀。

于是他一手拿起墨玉牌,下意识摩挲了下腰侧,随即他立刻寒着脸起身。

晋榆让他吓了一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