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觉得心情很微妙,非常微妙。
这就好比他发现了自己一向锐利如隼的好友姬冰雁在怀里偷偷揣了自己爱妾的肚兜,发现胡铁花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一样,又微妙,又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决定装没看见,迅速溜过去了事。
结果那捧着书的一点红眼睛一瞟,立刻就盯在了楚留香身上。
楚留香:“…………”
他发现一点红是真不太会做人。
这种时候,只要你不言、我不语,大家就当没这回事,不就好了么?
可偏偏一点红还神色如常,朝他打招呼道:“楚兄。”
楚留香只好道:“哈哈,红兄,真巧啊。”
但一看,一点红的表情却不太对。
按理来说,看这种话本子,表情应当很放松吧,即使被发现了,那也应该是感到尴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眉头紧锁,好似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眉宇之间还隐隐浮动着一层不太友善、烦躁的黑气。
事实上,一点红确实觉得有点烦躁。
昨夜,他发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只有着蓬松而神气的大尾巴的狐狸精。
这就的确让他忍不住去思考一个问题。
他们的相遇,到底是一场意外呢,还是李鱼……对他有所图呢?
假使她是有所图的,那她在图什么呢?
图他的命?
那他倒是不在乎,他的命不值一提,也难得遇见几个他看得上眼的人想要,她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好了。
但她其实看起来,也一点儿不想杀他。
她若是想杀他,可能早就有无数回他不设防的时候了。
那又是什么呢?
一点红自认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别人动心思去图的,但又转念一想,或许人的思维与狐狸精的思维本就不同,他不看志怪,从来也不了解这种山精野怪是怎么个想法。
于是,看到这书局之后,就忍不住进来,想要找一找答案了。
但是……
但是,这些“志怪传奇”却显然不是正常的志怪传奇。
要么是杖刑狐娘子;要么是夜审鬼娇娘;要么是山野破庙里一个美艳妇人穿墙而来,被一有嫪毐之勇的男子吓得直哭;要么是这魅惑人心的野狐狸被方丈的法器拘束起来,日夜不停的反思自己的错误……
一点红:“…………”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一点红的眉头越皱越紧,那种感觉就好似看到了无花的日记本一样,整本都是猪油糊过的字,一看之下,只恨不得让人把眼珠子都抠出来洗一洗。
他倒不是讨厌这种事情,他只是讨厌那故事里一个赛一个恶心的男主角。
这些男主角,一个赛一个,简直是比泔水桶还要臭、还要馊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喜欢看这种话本子,还要给这些人配个要么娇媚动人、要么冰清玉洁的狐妻鬼妾,他们配么?
这些话本子,除了污人眼球,简直没有旁的兴趣。
殊不知,这世上本就有一种男人,最爱看的时候,便是最脏、最臭的男人,把一个天仙儿似的女人给拽下地狱里去,若这天仙儿似得女人是位公主、神女、亦或是狐仙、女鬼,那简直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一点红看了倒胃口,扔下话本子,提了糕就走。
书局的掌柜:“…………”
他心里虽然很讨厌他这种翻了书却不买的人,但又看一眼这人紧紧的劲装,别在腰间的剑,就眼观鼻鼻观心,全然装作看不见。
楚留香与一点红住一间客栈,自然是一道儿往回走。
罕见的,楚留香竟然感到一点红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
楚留香扬唇一笑,只道:“红兄好似有话要说?”
一点红便道:“听说盗帅在江湖上行走,见过许多离奇之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难道红兄有什么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