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一节课后,温听萝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孤儿院的院子很大,足够所有的孩子一起在这里玩游戏。
有一部分孩子在玩游戏,还有一部分围绕在她旁边,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屋里忽然跑出个小男孩来,拿着瓶水喊着她:“小温老师小温老师,我拧不开,你可以帮我打开下吗?”
温听萝笑着接过来,随手拧开后又递还给他:“慢点喝,不要呛到。”
“好!”
在来的时候,甄芋和她说,现在的小孩子可鬼精灵了。温听萝之前还没怎么觉得,直到她被几个小女孩围住,她们有的要她抱,有的自己窝在她膝盖边,有的趴在她背上,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
“小温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呀?”
“小温老师谈恋爱了吗?”
“老师,有没有牵手手?”
温听萝哭笑不得。
“小朋友,你们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
她们不听,缠着她要她说。
温听萝笑笑:“谈过的。”
小孩们一听便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他是不是很高很帅?人是不是很好呀?”
在她们稚嫩的认知里,小温老师是最好的,自然也只有最好的男生才配得上她们的小温老师。
温听萝望着刚刚拿着饮料走开的小男孩,回答说:“是呀,很高很帅,人也很好。”
他很高很帅,是满载着他们青春的槐城一中的风云人物,追求者不知凡几,他的课桌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情书。隔几天,他就要拎着眉头清理一遍抽屉。
他人很好,她的少年,是那个忘了拧开瓶盖就把水递给她,都要道一声抱歉的翩翩少年郎。
孩子们缠着让她多说一些。温听萝却只是垂眸,没有再说。
“好啦,快去玩儿吧,你们还小,不能问太多。”她拿着大人的话术糊弄着小孩儿。
她的这次活动时间快要结束,马上要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许是白天被勾起了点回忆,晚上睡觉的时候,温听萝梦见了季清洄。
梦见高三最后一天放学时,他们和平时的好友们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回家。出学校后不远有个上坡,少年们一边骑车一边恣意地喊着说话,笑声阵阵。季清洄不住地望向她,像是在担心她骑不上去。
他们骑着各自的车,驶向了各自的彼岸。
少年们各自有各自的梦想,各自有各自的抱负与远望。而他们的人生不过刚刚启程,他们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那个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她眷恋不已。
青春是一场永不落幕的嘉年华。
存放在记忆里,竟是永远不会褪色。
温听萝骑得慢了些,季清洄早早骑到了最高处,支着条大长腿停下来等她。她听得见他懒洋洋的声音:“温听萝,怎么这么慢。下回我载你,怎么样?”
她刚想回答说:“才不要!”可是画面一转,她竟是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眼望着天花板,她怔然了许久,显然是还未从梦中挣醒。
举目四望,并无他的身影。
温听萝想起了《园丁集》里的一句诗:曾经梦见,我们彼此陌生。醒来发现,我们相爱相亲。
而今画面,竟是截然相反。
——曾经梦见,我们相爱相亲。醒来却发现,我怎么也找不见你。
她垂睫掩去落寞,半晌后,望向窗户的位置。
天亮了……
是啊,天总会亮的,即使没有太阳,也会亮的。
她在心中艰难地叹息。知道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收拾行李。
今天中午的机票,飞回槐城。
槐城在南方,京城在北方。
谈不上更爱哪一个,但是半年过去,温听萝是真的很想南方的海。
-
回家的第二天,温听萝独自去了趟离家最近的海。
她其实心里想着的是夏天时他们一起去的那个海岛,总想再看一次大海、再感受一次海水的拍打,但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她独自去海岛不太现实。条件限制,于是便只能作罢,随意找了个海,当做是低配版的海岛。
其实注定是不同的。
毕竟现在是冬天,根本没有热烈的阳光。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没了那个最有意义的人一起。
从前觉得很寻常的日子,谁能想到在之后回忆起来,会觉得那样奢侈与遥远呢?
她找了块海边的石头,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海浪拍打礁石。
她没什么事。
就是有那么一瞬间,情绪涌上来,然后特别想他。
总是会想,如果他在就好了。
想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快把自己想疯。
可是——
她低下眸,看着海浪扑向礁石,被打碎成了浪花,可是破碎之后,它依然义无反顾地扑。一浪又一浪,不怕破碎,亦不知疲倦。
连海浪都这样勇敢……
怎能不叫人感慨呢?
她合该像它一般,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某些人某些事,没有就没有吧,她总是要往前走的。没有光的路,并不意味着就是尽头,总能走下去的。
温听萝静静地在海边待了一下午。
天冷了,大海没有像夏天那样受欢迎,尤其是临近过年,海边几乎没有人,安静得只听得见海浪的喧嚣。这样极好,她很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更有利于她思考。
等到天快黑下来,她才从跳下那块石头,打道回家。
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温辛才从远处的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松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