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姹到底历过战事,到了此时也还算镇定,想了想若是人多势众地逆流回去,反倒免不得拼杀。她帮着主上将男孩血污遍身的尸首扶上她背,又用数条衣带将两人紧紧绑了,随后也不停留,拜别而去。
穿过数座庭院偏殿,江小蛮每一刻都觉着自己要力竭了,却是仍执念地想多带赵瞿再行一段,偶尔有落单的宫人风一阵地跑过去,也都丝毫不在意她这怪异的模样。
雨势如注,死撑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步上皇城根一处偏僻马道,站到墙头上时,她脚下一软,倚着青苔墙体,半跪了下去。
累到极处,却在心底里蔓生出无畏和虚无的暖意来。
执意背着赵瞿的尸首,一则确是不忍,二则,她自己其实明明白白的知道,连月来啸箭投石火光喊杀,四百年繁华菖都城,她的家国,已然毁作了杀伐战地。
她不再是上国的公主,随时都在同亲眷死别。
贵妃殉国的时候,在不舍痛心外,更多的是惧怕。护了她一世,管了她一世的人没了,她怕的五脏六腑里都在震颤,走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再多瞧她一眼。
而赵瞿不同,他还那么小,爷娘兄弟一个也没的,就只有她。
所以,江小蛮背上的,不是难以负荷的重量,反而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勇气和责任。
雨幕覆面,到瓮城最高处的时候,三百羽林卫死战无几,地上零散着俱是强弩射出的箭羽,还有尸山如垒。
百余个火炬照亮了最高处的箭垛,混乱中江小蛮清晰地瞧见,自己父亲披散的半白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