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苍在浮生海上给他造成的重创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楚昱那一枪留在他肩膀上的伤口却还清晰可见,暗红的血迹从缠绕的白纱中渗透出来,像是一朵妖冶的杜鹃花。
明明皮肉伤应该是最容易愈合的,但时隔这么久这道伤口却还在,并且连一丝结痂的迹象都没有……那么究其原因恐怕便只有一个——那就是雾隐不想让它愈合。
这种情形让楚昱恍惚忆起,在中了楚玄的诅咒后,雾隐最萎靡颓丧的那段时期,他那时已经发现自己失去了痛感,并为此疯狂地自残过,但被楚昱阻止后却仍旧没有好转,反而愈加的歇斯底里。
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一改过去的鲜活明朗,变得阴沉而偏执,最不可理喻时甚至要求楚昱伤害他,遭到楚昱拒绝后他便冷嘲热讽,句句话都直戳楚昱痛楚,就好像楚昱不是他曾经两肋插刀的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往昔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灿烂到沉寂再到褪色腐烂,楚昱眸色黯然,他看着此刻那高高在上的阴鸷君主,就好像那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楚玄成功了。
楚昱突然讽刺地想到——他成功夺走了他年少时所珍惜的最后一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给人做图去了,现在恢复正常更新,预计月底完结这篇文(或许
第91章 见面不识
一行人稳稳在殿中央站定,低头等了片刻却仍不见雾隐睁眼,诡秘的安静让两个青鳞妖怪头皮发麻,但也只得强撑着开口道:“主子,那容器带到了。”
“嗯。”许久过去,雾隐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微微扬起下巴,却依旧闭着眼,苍白骨感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着,就仿佛正沉浸在无声的琴瑟弦鸣中,和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两个青鳞妖怪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无比僵硬,他们偷瞥了眼跪伏在地的蜃妖,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唯恐再一开口就遭了无妄之灾,于是双双保持缄默,直到绘着金叶银杏的屏风后走出一人。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雾隐近前,一路未看殿中的任何一人,只上前沉默地奉了一杯茶。
而雾隐则像是早有察觉般的接了,顺便睁开眼,视线扫过面前的少年,仿佛心不在焉地道:“玉儿骨骼照往年又抽长了不少,看着越发像个青年人了。”
少年闻言不语,波澜不惊的眉眼像是一幅娴静冷淡的工笔画,只有微微收紧的手指暴露了内心隐秘的情绪。
而另一边,楚昱早等得不耐烦了,听见动静就兀自抬起头来,盯着那少年看了看,隐隐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但又说不清是在哪见过。
“是我们大婚时献舞的那个伶人。”重苍传音给他道。
“哦,你记得倒是清楚。”楚昱恍然大悟道:“也对,你还救了人家一命么。”
重苍就像听不出他的促狭,不咸不淡地回道:“大婚那日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而你当时满心都是逃离冥央宫,所以大概只记得一跃而下时耳旁的风有多大了吧。”
楚昱听了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我不跑难道等着你帮我确认本心吗?”
重苍瞬间安静了,也不知是不是词穷了,倒是楚昱有点意犹未尽,暗自腹诽着树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如此揶揄他。于是一时走神,却是没注意自己已经目不转睛地盯了座上人太久。
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雾隐转过头来,灰蓝的眼珠像幽深的冰窖,静静地投射向下方的众人,没有表情的脸上瞧不出喜怒。
但就算这般也让两个青鳞妖怪吓破了胆,连忙对楚昱喝道:“放肆!你这小妖见到主子还不赶紧跪下!”
楚昱闻声无动于衷,他仰起脸来,恍惚无知无畏般地与雾隐对视,那双属于少年人的纯粹眸子中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神|韵,像是惊涛骇浪中颠沛的一叶孤舟,又像是挂满冰霜的一枝红梅,单单是平淡的一眼,就诉尽了磨难、桀骜、和百折不屈的风骨。
霎时间,那抹褪色的影子宛若穿梭了尘封的岁月,再次洗尽铅华站在了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使得雾隐立时坐直了身体。
青鳞妖怪对这种变化还恍然未觉,继续疾言厉色道:“你这贱骨头怎么还——”
然而雾隐就像听不得这话似的,眉宇一皱,偏头斥道:“闭嘴。”
青鳞妖怪浑身一抖,赶紧噤声,退到一边再不敢言语,心里打鼓似的惶恐于主子的喜怒无常,生怕马上就要掉了脑袋。
但蜃妖却明白这是转机,趴伏在地上适时道:“少主,这孩子身世凄苦,母亲早亡,他因血脉不纯的缘故也是在妖界中四处遭排挤冷遇,流离失所……最后还是被属下自一处荒山野岭中捡到的,属下想着他或许能为咱们府中添些用处,所以还望少主能够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