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在滔滔不绝,楚昱却是有些恍然……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在。
他终于明白了朱雀族对他那种奇怪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然而心中已是无喜无悲,他并不怨怼他们,朱雀族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人之常情——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滋味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会将其视之为耻辱也是肯定的。
“也没什么……”楚昱看他如此义愤填膺,便开口安慰道:“至少我这一世是被他们抚养长大的,勉强也算是恩怨两清了,不必过多计较。”
“可那本就是他们该做的!”重炎眼底有愤恨和悲伤:“主上您有所不知,当年您不幸身殒后,天祸也很快就随之降临了,但又因为天祸会筛选掉一批境界高超的妖怪,所以当时正昌盛的朱雀族便首当其冲,族群中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最后还是我父亲和叔叔几个大彻态用牺牲自己来保住了朱雀族的火种,而交换的代价,就是让他们将您的转世奉若太子般的照顾长大,否则就会受轮回血誓折磨之苦……”
“…………”
良久沉默后,楚昱眸色略暗,低声道:“竟然是这样……”
随即他就俯下身去扶起重炎:“你们都起来吧。”
重炎默默起身,他身后的凤凰们也跟着站起来,许多年龄稍长的凤凰看向楚昱的眼中都有崇敬,大概是多少听闻过有关妖主的传说,而一些小的则是单纯地对他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其中也包括最开始的那个少年。
楚昱静静看着他们,从未有过的熟稔和亲近涌了上来。
“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待在红雪涧吗?”他有些心酸。
“是的,主上。”重炎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道:“因为怕主上留下的洞府荒废无人打理,所以我们这一支便留了下来,从此再未出世过,就只盼着有一日主上魂魄归位,能再回来看看。”
楚昱沉吟着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一向不擅长夸奖人,只是将这些忠诚都记在心底,另换了个在意的事情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复生吗?”
这一点实在很不寻常,按说这世间应该只有向生魂井许愿的万年梧桐才会明白自己会复生,但是这些重氏凤凰却像未卜先知一般,不旦坚信自己会复活,甚至还为此做了诸多准备——无论是托孤朱雀族,还是留守旧洞府。
但谁知他话一问出口,重炎却比他更加疑惑,道:“难道不是您早就预感到自己将在渡劫后重生,所以才会提前叮嘱好家父做这些事的吗?”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吩咐重煊做的?”楚昱惊讶。
“是……家父……是这样说得。”重炎踌躇道:“那时您和家父从下界回来就受了重伤,在红雪涧中养了好久,似乎是在那期间您就向家父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还言明了自己有朝一日定会重返妖界……”
后面的话楚昱就没怎么听了,他五脏六腑好像在刹那间全结了冰,脸色风云骤变——如果当年的自己早就有死而复生的办法,并且为之做足了准备,那岂不是说明生魂井只是在空手套白狼?
楚昱越想越是心惊——自己和烛龙的死因说来也都是和所许的愿望脱不了关系,甚至烛龙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就已经含恨死去……而现在,它又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拿走了万年梧桐随季节开花的能力——生魂井这样几次三番的坑害许愿者,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绪霎时间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绒毛球,让楚昱烦躁不安。
他隐约觉得这将是一个影响整个妖界存亡的关键,但却偏偏理不清其中脉络。
正在想着,楚昱突然感觉衣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低头一看,发现竟是阿紫化作的那一团小小水墨正挣扎着露出头来。
“阿紫!”楚昱惊喜莫名,他见小东西还有点意识,看来是没有被毁了最重要的慧根,于是一直提着的心此刻总算落了下来。
但水墨球听到那一声呼唤身躯却是登时一僵,它趴在楚昱的领口,圆润的身躯竟是忽然扁了扁,吓得楚昱连忙想去托住它,可不想水墨球却刻意躲开了他的触碰,从领口上跳了下来。
它一落地就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那副没良心的模样叫楚昱是又气又心疼,但也只得迈步去捉他。
而一旁的重炎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见楚昱如此看重他,便立即表忠心道:“主上放心,它跑不了多远的。”
楚昱刚想问你又怎么知道,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啾啾声,抬眼看去,就见地上忽然出现一大群毛绒绒的小鸟崽,他们正争先恐后地追着弹跳不停的水墨球,而水墨球寡不敌众,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打头的那个小胖子立即抢先一口将它叼在了嘴里,然后趾高气扬地蹦上了旁边的一棵梧桐树苗,对着下面一众气急败坏地小伙伴们发出了骄傲的啾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