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人被一群化形还不完全的小妖簇拥着引至花厅,楚昱落座后,便环顾了一番四周,对无迹笑道:“你过得够俭朴的。”
“你这么说是因为以前没来过,那时候这里才叫穷奢极侈。”无迹回忆着,语气有几分伤感又有几分释怀:“只是晟儿融了妖身后就变得对光线和声音敏感起来,所以我才把一些眼花缭乱的玩意儿都给撤了,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样吗……”楚昱闻言颇为动容,无迹可以说是为了他的凡人妻子耗尽了心思,而如今靠着羽衣他也勉强算是得偿所愿了吧?但他若是想要自己妻子活到与自己相同的寿限,恐怕却是难了,毕竟羽衣只是能巩固道境,却不能提升,而两人的修为又实在是相差太多。
所以无迹才会对生魂井的消息反应那么大。
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楚昱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妻子……现今如何了?和羽衣融合的还好吗?”
“嗯,他现在都是将羽衣贴身穿着的,半分都离不了,搞得每次我想和他亲近一番的时候,手刚伸进去,美人就变成扇贝了……唉,不说了。”无迹愁眉苦脸地喝了一杯酒,顿了两顿,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楚昱,你之前说在下界遇到的生魂井许愿者……”
“你果然还是忘不了这一茬。”楚昱叹息:“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便一五一十地跟你讲讲,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生魂井……怕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74章 找到树种
在人界的经历说来话长,楚昱特意隐去了最后有关幻境和魂枪的部分,只着重讲了烛龙与他那恋人的恩怨纠葛,听得无迹唏嘘不已,颇有些心有余悸道:“还好晟儿足够爱我,若不然……”
他指腹无意识地在白瓷杯壁上缓缓划过:“其实不瞒你说,早些年……晟儿也求过我,让我给他一个解脱,因为他不想再这般半人不鬼的活着。”
“那段时日,他几乎是只要神智一清醒,就会这般地恳求我,甚至是向我尖叫、辱骂……可过后却又会哭着向我道歉,告诉我他不是故意的。”
没有什么动人心魄的赘述,但楚昱仍能从那平淡的字里行间,品出充满晦暗、破碎、和无止尽折磨的苦涩味道。
——面对爱人的残丝断魂束手无策,只能任凭时间将过去的耳鬓厮磨都磋磨成相看两怨,这样的经历最是煎熬人。
“我那时真害怕,害怕折腾到最后一无所有,留不住晟儿,甚至还要他带着恨意离开我。”无迹收紧攥着杯盏的手,道:“你知道吗?楚昱,就差一点儿……如果你那天没将羽衣给我,我真就要万劫不复了。”
楚昱眉梢微动:“你那时想做什么?”
“继续因为生魂井的下落去揭妖主的逆鳞?又或是终于受不了而选择给晟儿一个解脱……?我不知道。”无迹苦笑:“反正没一个念头是理智的。”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楚昱道:“你不想再找生魂井了吗?”
“有烛龙这个前车之鉴我还哪敢?……从前只是走投无路了,但现在脑袋清醒过来想想,生魂井的传说的确是经不起推敲,光是没有一个许愿者能活下来跟咱们现身说法这一点就很奇怪。”无迹叹道:“更何况你跟我讲这个不就是劝我收心吗?当然,兄弟也承你这份情……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奢求那么多干什么?能跟晟儿再相守个几百年我就已经知足了,大不了等他去了,我也跟着,黄泉下还做一对夫妻。”
“你看得开就好。”楚昱笑说道:“毕竟我还真怕你放着眼前的良辰美景不去享受,而偏要去寻那虚无缥缈的生魂井,到头来平白浪费了我的十二根尾羽。”
“我哪有那么傻?妖界的天祸每隔五六千年便要一至,每一至都会使将近八成的大妖怪身殒,而如今离上一次天祸降临已过了六千年了,指不定哪天灾祸突然降临就把我给筛下去了,这种时候我还瞎忙活什么?当然是要跟老婆腻在家里及时行乐得才好。”
“及时行乐吗……?”
楚昱喃喃想着,他是不是也该抛开身外之物,扪心自问一番——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注意他的怔忡,无迹那边还在滔滔不绝:“说来我和我媳妇举案齐眉,这些年来什么该做的事都做了,也就差生个孩子继承我这偌大的乾元海了。”
“……你媳妇是男子吧?”楚昱回过神来,狐疑地打量了无迹一番道:“还是说你们狴犴一族有什么特殊的——”
“当然没有了!”无迹立刻激动地打断他道。
“那你要怎么生?”楚昱边问着,思绪边有些飘忽,他心想,若是自己将来真的和重苍成了,那么孩子的问题应该是不用愁的,毕竟梧桐树分个根插个条之类的都能活,只是这样长出来的小梧桐却多半也难以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