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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听话地小心站在河边,弯下腰,探着身子把鸟蛋洗干净。他随意地用衣袍的一角把鸟蛋擦干净,又揣回怀里。

安康正和邱源讨论鸟蛋怎么吃,陈子澈站在一边看着。邱源道,“吃完饭把鸟蛋裹着泥放在烧过的灶里闷着,一会儿就能熟。我们以前都这么吃。”

四个少年一路走走停停,走到离村里一里多远的地方,终于瞧见田里金灿灿的麦子和来回弯腰直起身的农人。安康摩拳擦掌地来到邱源家的地里准备大干一场,冲着邱源爹娘热情地叫叔叔婶子。邱爹连连应声,听说是儿子书院里的同窗,又瞧见安康细皮嫩肉,穿的是锦衣华缎,握着镰刀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邱娘赶忙从地里出来,把安康拉到树荫下,拘谨道“哪用你帮忙。让邱源带你去玩。”

“婶子。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能干活。”安康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一旁的虎子在心里唉声叹气,他家这傻少爷哪晓得种地的苦。

实在是拗不过安康,邱娘从隔壁刘家借了把镰刀。安康挥舞着镰刀气势汹汹地一头扎进麦子地里。没分到镰刀的陈子澈连忙跟上道,“安康,我来给你捡麦子。”“少爷,悠着点,悠着点。”虎子也跟上,给安康传授自己的经验。

没干多久,安康觉得腰酸地好像直不起来。虎子认命地接过镰刀,说道,“少爷,你去一边歇着,我来干一会儿。”

“不用歇。我和子澈帮你捡麦子。”

初时虎子还有些手生,干了一会儿,割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能撵上邱源。安康在后面一边捡麦子,一边喊着给虎子加油。虎子麻木地挥动镰刀,心里越发觉得苦涩。回去老爷真的不会训他吗?唉,少爷高兴就好。

和虎子轮换着干了半下午,安康楞是一点没叫苦。他捶着累弯的腰,咬着牙跟在邱源后面挑着扁担,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陈子澈下午也试了会儿割麦子,没割上一会儿,他就觉得腰不是自己的了。本以为安康是个娇少爷,没想到他干起活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不叫苦不叫累,反倒他这个农村娃还不如这个少爷。

邱娘大方地杀了一只公鸡,炒了一盘子鸡蛋。还留下陈子澈一起吃饭。邱源拘谨地把碗筷摆放在安康面前道,“咱家的小公鸡肉嫩的很,一会儿你多吃点。”

“好呀。”安康一口应道,回头招呼坐在一旁的邱山,“小山,来给哥哥捶捶腰。”

邱山听话地走过去,伸出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打着安康的背,舒服得安康闭着眼,没两下就托着下巴睡着了。陈子澈看着安康歪着脑袋,轻轻笑了下。

吃饭时,安康果然没客气,他咽下口中嚼的肉,对邱娘道,“婶子,你家公鸡的肉是真的嫩。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邱娘笑着应道,给自己男人和两个儿子夹了些肉,自己碗里只夹了些素菜。

虎子今天累的狠了,埋头大吃,这主仆二人碗前一会儿就堆了些骨头。等吃完饭,虎子才发现,只有自己和少爷跟前骨头多,邱家男人碗前零星几个骨头,邱家婶子面前更是一根骨头也没有。自家的傻子少爷还惦记着那三颗鸟蛋,一抹嘴带着陈子澈和邱山就往厨房跑。

安康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拽出一节豆杆,把鸟蛋从灶灰中巴拉出来。三人围成圈蹲在厨房里就这么盯着鸟蛋,等着鸟蛋凉下来。虎子实在是没眼看自家的少爷,他叹了声气,拿了条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此时天还亮着,月亮已经不怎么明显地挂在天上。

吃完鸟蛋,安康、陈子澈和邱山都已经成了小花猫。安康和陈子澈还克制着,只把嘴边弄脏了。不知邱山是怎么吃的鸟蛋,整张脸都黑了。气的邱家婶子骂了句,“小王八羔子。”

在下洼村,陈子澈的家境算是好的。他家有一个青砖瓦房的大院子。家里还有十亩地,不过都佃都出去了,每年收点租子。孤儿寡母的,家里也没个男人,平时开销靠王婶接绣活。家里还养着两头小羊,年底还能换些钱。说来也奇怪,当年孤身一人的王婶子抱着还在襁褓里的陈子澈来到下洼村落脚。说是逃难来的吧,可人家一出手就盖了座青砖房子,地一买就是十亩。可若不是逃难,哪有一个女人家单独带着孩子的,逢年过节也不见着有人来走亲戚。

安康和虎子随着陈子澈回了家。王婶子还在煤油灯下绣着花。听着开院门的声音,王婶子放下绣棚笑道,“回来了?”

陈子澈应了一声,把安康介绍给王婶。

王婶是标准的瓜子脸。穿着灰扑扑带着补丁的短打,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朴素的装着难掩饰她的美丽。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农家妇女,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