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既明拒绝赵鹤男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他没有开灯,眼睁睁看着黑暗一点点地压下来,像是血盆大口,将自己慢慢吞噬。
是个好女孩子,白既明甚至仍能回忆起她笑起来弯弯的眉毛,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这样一个女孩子,是父母心头上的宝,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而自己呢,将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做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孝敬父母的儿子,一个亲切和蔼的父亲。
他相信他能做到,即使是一辈子。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自己那颗早已失陷的心,和那些残缺不全的爱情,怎么能配得上这样一个纯洁美好的女孩?
白既明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理智。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他不会爱上她,或者说,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带上细心周到的面具,过着他正常普通的日子。但是,蓦然回首,他会发现,那个人,那段炽热的爱恋,那段疯狂而迷醉的记忆,就随在自己身后,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永远不可能摆脱。
她是一个好女孩,应该享受世界上最浪漫动人的恋爱过程,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待她的好丈夫。
而自己,给不起。
白既明闭上眼睛,一种好像叫孤独的情绪蚕丝一般紧紧包裹着他,丝丝缕缕无法拉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白既明随手拿起来,接听。
“既明。”是廖维信,“别挂电话好吗?”
白既明没有挂。可能是无尽的黑暗,软化了他坚硬的外壳,也可能是刚刚领悟的事实,让他难以独自忍受下去。总之,白既明躺在床上,听着那个温柔的声音,透过手机,在耳边低低的诉说:“你不肯见我,那我就不出现在你眼前。可是我想和你说话,就一会,行吗?”廖维信顿了顿,像是在等白既明的回答。
白既明没有出声,廖维信轻笑了一下:“我没有想打扰你,你要是不想听了,就直接挂电话。”他又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一直以来,总是你对我说,从来不给我机会对你说几句。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能是我太不值得信任。不过没有关系,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诚意。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伤人心,我都有点受不了了。”廖维信笑,“是不是当老师的,都这么言辞犀利?”
“今天程向雨给我打电话了,告诉我前因后果,这个杜子成,自己媳妇都管不住……我没有去相亲,其实我父母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不想隐瞒什么,只是事实如此,我们只能去接受。”
“我昨天是去签一份挺重要的合同,一大早去的,晚上坐飞机又飞回来了。当时没想别的,就是没在酒店等着送你回家,怕你多心。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让自己钻进死胡同又出不来。”廖维信赶紧又加一句,“不是怪你,就是——”
他又顿住了,放轻了声音:“我一看到你明明心里痛苦,却偏要硬装镇静的样子,觉得,很心疼……”
白既明仍不说话,却觉得一阵酸楚直蹿上来,整个胸腔闷闷的,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却被他死死压制住,努力将呼吸调整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