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这大陆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
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火箭”詹姆斯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一只无脚鸟。
他生在北方一座不知名的小城,寒骨山脉雪风浩荡,清澈溪流静静流淌。
他小时候曾经以为,自己将会永远在这座没有名字的城镇生活下去,生于斯,长于斯,婚于斯,老于斯,最后在镇北溪流的墓园占据一座毫不起眼的灰石墓碑,在永恒北风的温柔吹拂下,任苔藓与积雪在碑文间缓慢生长。
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以为终究是以为,而生活充满了意外。
那是帝国历九百五十一年的一月二号下午七点三十四分二十六秒,詹姆斯当时十五岁,正在用锤头敲平那只坏掉犁耙的第七根齿,而当他透过晶莹的窗花望向窗外,就看到了自己颠沛一生的起源。
故老相传,兽人掠袭者的狼骑兵,他们苔原狼的足垫,在落地的时候会发出柔软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心跳,像是鼓点,像是夜半的雨滴。
但是,在帝国历九百五十一年的一月二号下午七点三十四分二十六秒,整整一座无名小镇的居民们,在这个寒冷的雪夜没有听到心跳,没有听到鼓点,更没有听到雨滴;
在这一片和谐的静谧之中,詹姆斯却分明看到,成百上千的狼骑兵翻过积雪的山巅,如风暴一般向这座小城蔓延而来,兽人骑兵手中的火把,在黑暗的夜色中汇聚成河;
骑火一川明。
这次毫不起眼的袭击,在后世史学家的笔下,成了联邦军神冯·威克玛得意之作、帝国与联邦正式开战导火索“北方大回旋”中,一次并不值得大书特书的战斗。
而次日清晨,当联邦狼骑兵伴着轻柔的蹄音离镇而去,无名城镇的墓园里没有多出一具尸骨;
因为城镇就是所有人的墓园。
“火箭”詹姆斯,从一片尸山血海中,奄奄一息地爬了出来。
日后很多人向他问起,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詹姆斯会摇一摇头,说,我不知道。
有人说他在撒谎,但詹姆斯或许真的不知道;
有时候,忘掉我们不想回忆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詹姆斯始终记得一件事情,那是兽人狼骑兵轻柔旖旎的蹄音:
咚咚,咚咚,咚咚;
像心跳,像鼓点,更像是雨滴。
有时候安家之地,也是画地为牢,没有了家的人,才会有流浪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