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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高门出身的世家子弟还挺同情他的,众人也知寒门难出贵子,所以平日或多或少都会关照他。可这两日王啸说的话越来越过分,平日同情他的同僚已是懒得搭理他了,谁愿意一片好心喂了狗?

本就如此,若真被他们挡了路,王啸还能当上佥都御史?有这时间泼妇骂街,还不如学学江逾明,去查查宜州粮价。

杜衡把这事调笑到明面上,众人终于是出了一口气,连着两日郁结的气氛散了不少。

王啸听着周围“嘿嘿”的笑声,面色越发沉,明知杜衡是在开玩笑,手却攥得更紧了——若是杜衡正经同他吵一架还好,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玩笑,活像是脚底塞了颗石子,不痛不痒,却硌得人难受。

一句玩笑,你若回嘴,便是肚量小,若是跟着笑,便是伸手打自己的脸。

王啸越想,面色越沉。

杜衡笑意刚散三分,目光便从王啸面上收回来了,其实,王啸方才若能跟众人一笑而过,说不定还有机会冰释前嫌,可他偏偏意气用事。杜衡收敛了周身的闲散,不再看他,王啸这脾气只怕大事难成,至于往后在都察院?谁好过?谁难受?如人饮水,自知了。

江逾明扫了他一眼,草草移开。

前头,正闻帝赵胤正拾步而上,高登祈祷雨泽。

右下首,跟在赵胤身后的赫然是内阁首辅陈鹏——陈鹏年岁六十,两鬓早已斑白,却依旧精神健硕,据说家中还养着六房姨娘,各房还都有不少子嗣,外室更是数不胜数。

奉京民间有不少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家中还偷偷挂了陈鹏相,有用没用便不得而知了……毕竟求得求不得,全看命运,也不妨碍陈家一直都是奉京权势最煊赫的家族。

当时万寿节,陈鹏的次子陈子酬调戏淑妃,陈鹏跪了三日请皇上开恩,这事最后能解决,是因为太后亲自去向皇上求了情——太后也姓陈。

正闻帝赵胤,先帝嫡长,可却不是陈太后的亲儿子,到底是亲疏有别,当年,陈太后也动过易储的念头,只可惜先帝不愿,这事草草作罢。

后来赵胤登基,陈太后三番四次暗示皇上娶陈家女做皇后,赵胤又是一番装聋作哑,把先帝那一套学了十足十,先是谎骗了董家女儿,次日圣旨一下,便把董家女立作了皇后,打得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那段时日,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很僵,可到底木已成舟,再有什么怨气也无济于事。僵持不下的结果便是两人各退一步,陈太后又往宫里送的几个妃嫔,赵胤没再拒绝。

董家女做了皇后,董家渐渐兴盛了起来,没过几年,在朝中也有几分势力。

只可惜好景不长,前几年,董恩明在循州落马,原本势头正猛的董家一下子沉寂,如今就像背壳的蜗牛,不敢出头了。

想到这,江逾明目色一顿,当初青胜兰临了到头,忽然放出私盐的消息,只怕并不只是为活命,而是想给董家一个教训,或者说,有些人见不得董家得势,想要惩戒一二。

江逾明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抬眼往上看正闻帝的背影——威严的帝王身着云龙暗金衮服,头戴十二旒冕,手持镇圭,携群臣省视星辰日月,祈祷天泽。

天坛楼高,像是帝王权柄,江逾明站在众人中,略略抬头,无端觉得危楼高百尺,不敢高声语,恐惊身后人1。

天坛祈雨,一连三日,最后竟是滴雨未下。

正闻帝羞愧不已,下了道圣旨后便幽居云台,说是要素服减膳,静思己过,祈天祷地。

这事一出,奉京城中又是沸沸扬扬,民间也是流言颇多,说了说去最后声音最多的说法便是潮州大旱不是天谴,而是人怨!

一连几日,各茶馆酒肆都在讨论近年的大案,言之凿凿说冤案震怒了上天,这才不数月不雨。

小春茶楼也是难得热闹,百姓们吵吵嚷嚷地聊着案子,吵了吵去,近年算得上大案的还真没有,要论只能提一个户部尚书常敬庐的毒刺案——众人谈到这事,皆是心领神会的噤了声,下意识岔开话题。后头又有人说起先前的雷呈杀人案,说这个案子结得草草,推一个自杀的狱卒顶罪,太可疑了。

“如今这情形,没有冤案,也要弄出个冤案来。”姜辞看着外头高谈阔论的大老爷们,忍不住唏嘘。

“可就算如此,到时老天爷不下雨,百姓还是不满意。”

“但若是下了,这事不就解决了?”姜辞支着下巴,语气悠悠。

这老天爷本就是阴晴不定,谁能算得准?云霜摇头,说:“奴婢觉得,人算不如天算。”

“我倒是觉得,天算不如天家算。”姜辞饶有兴致,政事她不懂,大抵也就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