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柔软的青年茫然又没有依靠地朝着空气打开自己纤细单薄的身体,似乎是在乞求一些神明的怜爱,可怜青涩地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眼泪,欢笑,包括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打开放在了邪灵的面前。
这样的青年到底有谁能够拒绝?到底有谁能够对他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邪祟萧望勉不行,祂只要看到青年眼尾惊惧又可怜的泪水,红彤彤的睫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冰凉的“心脏”替他跳动,靠近他,伸出自己幻化成了人类的苍白大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痕。
而青年似乎是意识到有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一阵瑟缩,好像是害怕但又好像是某种欣喜若狂,他知道邪祟出来了。
所以青年真的像是那种将毛茸茸脑袋蹭过来的小猫一样,用耳朵在大手上轻轻地挠,拼命想要祂心软一样。
“求您了……他们如果一定要被带走的话,拜托您请不要让他们死亡,”慈生感觉自己都有一些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我的要求太过分我可以、我可以跟您做交易。”
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倒不像是个独角戏,反而像是那位在等待着他的诚意。
又或者是,端坐在灵龛之内,看着信徒为了某事奔波,哭的凄惨乞求显灵的邪佛。
能相信祂么?慈生不知道,可是如果现在他不向着祂求饶讨好,就那样眼睁睁地等到晚上看到小唐他们去死……慈生觉得自己真的是会崩溃的。
那只冰凉修长的大手停在了原地,就是已经去世了的成年男人的手,冰的人心头一颤。
慈生完全没有介意地伸手捂住了这只冰凉的手。
他现在不仅仅是替小唐和老外两个人在求饶,更像是将自己崩溃的心绪寄托在祂的身上。
低下头,眼泪“啪塔啪塔”地坠下来,被他自己胡乱地抹掉了,整张脸和整只手都是冰凉的,只有在碰到那位邪祟的时候才会在衬托之中得到一点点的暖意。
他就这样伸出手捂着邪祟浮在空气之中的手,感觉自己僵硬得像是个傻子一样,片刻之后微颤着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唇瓣也贴了上去。
萧望勉一愣,整只手都绷紧了。
下一刻,慈生可怜兮兮地继续,从祂毫无血色苍白的指尖开始往上,亲吻到指节,小心翼翼且一路延伸,终于来到掌心,虔诚得像是个小信徒。
一边亲吻,他还会一边撒娇和讨好一样地吐露出一连串鲜花蜜糖一样的呓语,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他的朋友们讨好求饶的。
“求您了,只要您能够保证他们不死,我想、我想……我可以做到之前说的,如果您要是愿意,我可以当您的仆人……”
一声悠长又无奈的叹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慈生略微一怔,他不想要去思考这声叹息背后的意思,所以他的泪更加汹涌了,唇上沾染了润泽的水光,因为刚刚被自己咬的力气太大所以破皮了,现在整个嘴唇都是麻痒疼痛的。
他的脸颊也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耳光抽了他,丝毫不体面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告诉他现在他是有多么的“不知廉耻”和“病急乱投医”。
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为了小唐和老外两个人为身后的这只不知来历的邪祟乞求一些帮助和护佑么。
可是这种护佑,真的能有效果吗?或者说,如果小唐知道他是怎么样得到的这个护佑,还能够心安理得地踏出这么潇洒的步子吗?
青年怔怔地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怪圈,一个他没有办法想通的怪圈,自己做的一切没有目的没有结果。
在这一瞬间,慈生的一切动作都停了,红肿跳动的唇尚且还落在那只手的手腕上。
但是下一刻,动身的却主要是邪祟了。
邪祟的身体从来都没有在慈生的面前显露过,慈生想过祂的真容大概是会很可怖的,跟祂那好听的声音不尽相同。
现在祂真正的身体似乎要显露出来了,一股浓郁的黑气、强烈的阴气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这股黑色的东西渐渐从冰凉的手开始延伸往上。
修长有力、尚且还带着青筋的手臂,有力的臂膊和肩膀,紧接着的是形状完美的背和胸,祂修长线条流畅的双腿也毫不意外地显露了出来。
最后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是祂的头,但是半晌之后那黑雾就融进了祂的身体,露出了祂的本貌。
慈生只能说,祂的容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美和妖异。
矜贵残忍的邪祟竟然有着这样一副的容貌,祂的惊人脸庞跟慈生是不尽相同的:慈生的脸是清纯漂亮到了极点,像是盛开的娇艳鲜花;祂则是某一种毒蛇,鳞片散发着金属和欧珀火彩的光,美则美矣,可惜……
慈生霎时间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旋即,还是这个幻化出来的“人”,萧望勉,主动地伸手,将豌豆公主一样的漂亮青年给打横抱了起来,轻柔地将他放到了那狭窄柔软的床上。
慈生呆呆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拽住祂的衣领,但是下一刻就落了空,因为整只手被邪祟抓住了。
慈生的脸上带了些许的不解和困惑。
“宝宝,你不必从我这里乞求任何的东西。”
一声悠长的叹息,宠溺放纵和任性的话语流连在慈生的耳畔,似乎是在哄他。
“我怎么舍得让你向我祈求,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
祂低头,青年白嫩嫩的足踝在祂的手中,那里被祂把玩着,旋即来到了足尖。
慈生跟萧望勉祈求一些帮助和交易的时候,像信徒一样虔诚地亲吻着祂的指尖;而萧望勉则低头亲吻着他的足尖,跪在他的脚边。
到底为什么……
“可是……”慈生下意识地开口,他现在有着非常想要达到的事情,“我不想要他们死,我真的不想要。”
他现在感觉自己好懦弱,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可以找到那传说之中的主角乔哥,跟他一同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样或许黄花菜都凉了,根本就来不及。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局,慈生惊慌失措只能向邪祟乞求一些帮助。
“您告诉我吧,他们到底能不能被救下来?”慈生失控的拽住了萧望勉的衣领,两只手牵扯交缠在一起,“救下他们吧,我想要救……”
“抱歉,宝宝。”
声音还是邪祟发出来的,祂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哑。
慈生一怔。
他的手没有什么力气了,本来应该坠下来,但是旋即就被萧望勉托住了,潮湿阴冷的空气和吻落在那里,像是在补偿,像是在做某个记号。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萧望勉垂眸,狭长的眸尾缀着点不舍的流连,“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
慈生没有开口了。
他或许早就该知道这个结局,只是心里尚且一直都抱着美好的幻想而已;邪祟没有欺骗他跟他做出什么交易,而是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在某种意义上似乎也算得上是心软了。
“……孙妈也是必死无疑的,小唐也是,”慈生顿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没有了一开始的清朗和莞尔,“之后的乔哥呢?或许我也是必死无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做最后一个,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亡?!
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啊,要我怎么样才能行啊?!我已经很崩溃了,够崩溃了,我现在真的很想振作起来将你们全部、全部都杀光,全部都杀掉!
慈生的脑海之中竟然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是他从前从来就会想象到的,或者说他从未有过这样崩溃的瞬间。
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条隧道是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他能够感觉到从那头传来的温暖的光,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正在召唤他,温柔地朝他散发着光晕。
跟孙妈离开的那一次一样,慈生感觉自己都见到了这条隧道。
有声音在呼唤着他,快过来,快过去,快踏上这一条隧道吧。
隧道的尽头似乎有着高挑颀长的身影,冲着慈生摊开了手心。
这一次慈生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了手,摸到了那条廊道,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下一秒,一道来自于背后的声音重新将他呼唤回到了牢房之中。
——你要帮他们报仇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不想要帮他们报仇么?
想。
我很想。
“嗡”的一声,不知道是否是隧道的叹息,旋即就在慈生的面前缓慢消失了,只留下来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想。”慈生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背后尚且还有着跟床单摩挲所以阵痛的感觉,整个心脏还在抽痛,而且脸颊上也有着冰凉的眼泪,有点像是那种垂死边缘的病患。
“我想啊,可是我现在大概什么都做不了。”慈生喃喃。
两方面的人在对峙,要用他们去填平中间的那道沟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