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鲤:“我们都叫她安姨,本名我也不知道……”住在破庙破道观里的,大多是孤苦伶仃之人,像他和小五小六,都是从小被捡来的,没有名字很正常,若自己不说大家也不会特意问。

“矿中工人众多,并未一一登记名讳,不知公子要寻的是何方人士?几时来的?”管事人心虚地看了白布一眼,万一人在这儿,就免不了得罪禹家了。

楚寒月早在打量这块白布,精神力扫过,清楚了其下的内容,眉宇紧颦,新来的十来人已经在方才的管事者带领下准备进栅栏,要阻止他们,倒是个好机会。

无形的精神力轻巧一勾,霎时起风,将白布掀开一半,露出了下头层层叠叠的——尸体,或手足断裂,或胸背满是厚厚的血痂,最可怖的一具头颅碎了大半,早看不清本来面目。

尖叫声顿时响起,一名瘦弱青年正走到推车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向后挪:“这……这都是死在矿里的?我、我、我不去,不去了!”

旁边的中年人也跟着他退到队伍外,脑袋拼了命地摇:“我、我也不去了……这是有命赚没命花啊!”

共有五人退出了队伍,管事者捞下一句:“不去自便。”

严浩腿一软,扶着穆凌云肩膀才没倒下,要不是血液都已干涸得变了色,早晕过去了,忙不迭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条丝带状的灵器,覆住双眼,丝绸纤薄半透,并不影响视物,把血色都过滤成了纯净的白,除了和他魁梧的身躯格格不入,没有任何缺点。

这丝带是穆凌云出山前为他炼制的,而灵感则来源于楚寒月的描述。

毕竟上辈子,为了避免未成年人接触血腥画面,修真学院可是在相关部门的要求下,炼制了不少这种蒙眼布。

“周围林子里全是怪物,你得送我们回去啊!”有人嚷道。

掌事者头也不回,领着仍选择入矿的人进了栅栏。

禹长生修行了大半辈子,却也从没见过此等惨烈的尸首,避开视线:“三日前来的,与他们同一城。”

“若还在矿中,便在矿道五十六至六十九中。禹公子,不如这样,我让人下去问问,您回城等候如何?”矿洞危险,若禹家人出了事,他是绝对担待不起的,况且上头也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闲杂人入矿。

“让他们去问?”楚寒月眼神指向刚离开的凡人,冷冷道,“还是你去?”有修士掌事,死伤却如此严重,可见这帮修士如字面意义,掌的只有事,而不顾人。

掌事人根本不看他,只朝禹长生揖身:“那一区明日才换班出矿,按规矩,我们是不能私自下去的,这都是楚家定下的规矩,除非楚家家主、长老或嫡系子弟前来,否则绝无可能更改。”

楚寒月摘下帷帽:“楚家嫡长子,楚寒月。”

掌事人终于看向他,目光霎时黏在那张如皎月般清秀的脸上,痴痴看了许久,才道:“这位公子,请出示家纹佩。”他从未上过神庭界,在凡修界中也不过勉强算个中上层,根本没见过楚家大公子真容。

倒是见过流传的画卷,虽说至美这一点符合,气质相差未免太大,不敢怠慢轻信。

楚寒月自然拿不出家纹佩,视线掠过他,直接看向栅栏内。

被炸开的高高山壁前,有两幢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门口进出皆是长袍修士,还有四人坐在阳光正好的一隅撮骨牌,而在山壁的阴影下,支了几方破破烂烂的篷布,着粗破布衣的人们席地或躺或坐,面色皆是体力透支后的病气灰败,死气沉沉,仿佛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靠近山壁的两方篷布间,有个一人半高的山洞,洞口,方才的掌事者正说完入矿坑的规矩,打开矿洞口结界,准备带人进入。

楚寒月回头,眼神朝矿洞口瞥了一眼,穆凌云当即了然颔首,笪鲤和严浩也看懂了他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楚寒月又朝笪鲤垂眸,笪鲤也配合做了个口型打暗号:“我也去。”

下一刻,三人蓦地腾空而起,瞬间便到了矿坑前,被留在原地的笪鲤朝他们一个劲挥手:“哥哥!”

笪鲤修为不高,矿坑环境未知,楚寒月想让他留在上头更安全,笪鲤却掏出红缨长丨枪,拄着地生生把自己弹了过来:“哥哥,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严浩壮实的手臂一张,稳稳接住从天而降的人,这三个月他修为没进益,御气倒是练得稳当了,有什么意外,带个小小的笪鲤还是有信心的:“楚公子,少爷,我会保护笪鲤的。”

后头禹长生这才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此刻已是进退两难,只能慢了一拍地飞跃至洞口,而前四人已经轻巧一招,击飞了放下骨牌围上来的四名修士,跟着刚进入洞中的人群进去了,他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