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正如贾珩所想,此刻的王夫人坐在自家院落的厢房当中,因为养尊处优而白净的面皮上可见愤怒之色涌动。
“可得确信?”王夫人眉头紧皱,目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那叙话的嬷嬷开口说道:“太太,园子里的丫鬟和嬷嬷在私下里都议论着了。”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平常嬷嬷和丫鬟进出侍奉园子里的诸房姑娘,私下就有嘴碎的议论着。
王夫人眉头紧皱,面容阴沉几许,道:“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嬷嬷心头担忧不胜,道:“太太,园子外面还有嬷嬷拦着呢。”
王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就不信,她们还敢怎么拦我!”
果真是怀了那人的孩子,她非要寻那人讨个说法不成!
王夫人说话之间,在几个嬷嬷的陪同下,就浩浩荡荡向着大观园的稻香村而去。
此刻,正值初冬时节,数九寒冬,庭院中的寒风呼啸不停,而树梢和青砖黛瓦上的皑皑积雪仍未彻底融化,悬挂着茅檐草舍上的一面杏黄色旗帜,正在寒风中飘扬,发出“哗哗”的声响。
李纨此刻正躺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伸手抚着隆起成球的腹部,静静养着胎,曹氏则在一旁陪着叙话。
随着临近预产期,李纨白里透红的脸蛋儿,轮廓和线条儿都是见着几许丰腴和旖旎之态。
曹氏笑了笑道:“这过了年,差不多就能生孩子了。”
“过年还不知怎么样呢。”李纨说着,那张温柔静美的脸蛋儿上笼起甜蜜和欣然之态,伸手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腹部。
曹氏笑了笑道:“到时候就说身子不大方便,就在屋里好好歇着。”
李纨婉丽眉眼间蒙起一抹羞涩之意,抿了抿莹润粉唇,说道:“那时候只怕老太太问起,不好交代。”
就在这时,李纨的丫鬟素云,跌跌撞撞闯进厅堂当中,神色慌乱地看向李纨,说道:“奶奶,二太太来了。”
曹氏眉头紧皱,心头暗叫了一声不妙,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了一次。”
素云道:“前个儿就来了一次,让琏二奶奶给挡住了,现在又来了。”
李纨心头发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王夫人的儿媳妇儿,原本也是守寡的遗孀,现在面对王夫人,自然欣然莫名。
曹氏点了点头道:“快去知会凤嫂子,我先出去,帮你拦着。”
说话之间,离了座下的绣墩,向外间而去。
这会儿,王夫人已然在几个嬷嬷和丫鬟的簇拥下,行走之间,似是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然而,看向那出得房门的曹氏。
曹氏不动声色地拦住王夫人的去路,笑道:“二太太,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王夫人道:“听说兰哥儿他娘身子不大好,我就过来看看。”
曹氏笑了笑道:“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太医说,兰哥儿他娘儿根本受不得风。”
王夫人面容神色淡淡,说道:“我进去探望探望她。”
说话之间,就想跨过门槛,向着厢房而去。
而这时候,曹氏也不多说其他,拦住了王夫人的去路,道:“二太太,珠哥儿嫂子正在……哎……”
王夫人不由分说,让开曹氏的拦路,就带着两个嬷嬷一同风风火火地进入厢房。
就在这时,李纨躺在里厢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刺绣着芙蓉花的被褥,听着外间的争执之声,那张秀丽明媚的玉颜,现出惶急之色。
就在这时,王夫人快步而来,缓步绕过一架锦绣云母屏风之后,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李纨,捕捉到那隆起成球的腹部,心头就是一惊。
珠哥儿媳妇儿果然是有了孩子,这肚子已经大了许久,只怕是要生了。
这一刻的王夫人,无疑是颇为风中凌乱的,或者说,此刻看向李纨的目光带着几许震惊莫名。
李纨修丽双眉之下,晶然美眸中见着几许慌乱,颤声道:“太太。”
“你干的好事儿。”王夫人眉头倒竖,面容上似是流露着几许恼怒之色。
李纨此刻面对着王夫人的质询,脸上几乎又青又红,急声道:“婆婆,你听我解释一下。”
王夫人脸上怒气涌动,道:“珠哥儿尸骨未…才走了几年,你就这般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有了孩子,如何对得起珠哥儿?”
面对王夫人的目光审视和指责,李纨一时间,心头又气又羞,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疾言厉色道:“你李家还是书香门第,做出这等不守妇道的事来,你如何对得起在江南为官的你父亲?”
李纨闻言,身形剧震,玉容已然苍白如纸。
就在这时候,曹氏进入屋内,冷笑道:“二太太,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说是给李家抹黑了?”
王夫人缓缓转过脸来,冷声道:“我教训儿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儿。”
曹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唇相讥道:“纨儿也是我李家的人,我在这儿自是不能让他受委屈,她为了你们贾家,守寡守了这么多年,给你将兰哥儿养这么大,现在生个孩子又能怎么了?将来还是姓贾的,为你们荣国二房开枝散叶,有何不可?”
嗯,不得不说,曹氏可谓后世的拳法鼻祖,一开口就是大道磨灭。
王夫人心头惊怒莫名,叱道:“你这话,实在荒唐透顶!”
李纨玉容苍白如纸,凝眸看向曹氏,道:“曹婶子,别说了。”
曹氏冷哼一声,语带讥讽说道:“有些人非要将人逼死,好成全她的贞洁牌坊。”
这一刻的曹氏,嘴巴好像机关枪一样,叭叭不饶人,同时更像是对整个封建礼教的血泪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