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京为皇陵贪腐一案,兴起大狱之时——
河南行省,汝宁府,罗山县
县城城郭外,崇平十五年二月的春风,吹拂着一望无际的豫南平原,在一垄垄田地上,大片原本应该绿油油的麦苗,却见焦黄枯萎之色,而地面更是现出条条龟裂之状。
衣衫破旧、身形佝偻的农夫,往来于田垄高堑与河案之间,肩头以竹扁担挑着木桶,从已干涸至膝的河水中挑着水,折返回田地,弯腰浇着。
河南行省在去岁冬,天公不作美,并未下着大雪,而入了春后,只见朔风如刀,却未见滴雨降下。
汝宁府,罗山县官衙,两座跨院连同正厅,人头攒动,一个个穿着大汉号衣、身披铠甲的军将,围桌而坐,高阶将校身旁还有衣衫艳丽、花枝招展的女子陪酒。
阵阵推杯换盏以及吆五喝六之声,隔着青檐朱墙,向着罗山县衙外的街道飘去,夕阳下的农人,推起的独轮车带起灰尘飞扬,听到县衙内的声音,好奇地看了一眼,厌恶而恐惧地绕道而行。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汝宁府知府钱玉山,其人四十出头,身材矮胖,面皮白净,着青色官袍,这位汝宁的父母官儿,也是科甲出身。
这会儿,钱玉山正举着一个酒碗,招待着河南都司的相关将校,计有河南都指挥使谭鹏,同时请得汝宁府最大青楼星月坊的女子作陪,更是让官衙气氛推至阵阵高潮。
原来,自去岁盘踞在鸡公山的匪寇——高黑塔、麻六两部领寨中匪寇,率众攻破罗山县,杀死官差,开仓放粮,汝宁府呈报河南都指挥使司,而后河南巡抚周德祯与河南都指挥使谭鹏,联名具题的奏章,经六百里加急递送,向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奏报。
而后,在正月时,五军都督府拣派了以一等伯牛继宗为首的将校五人,前往河南府督促剿寇事宜。
汝宁府钱玉山此刻正是亲自招待着,至于原罗山县知县,早就被鸡公山的匪寇砍了脑袋,因为朝廷正在自上而下的京察大计,还未着人接任。
河南都司的都指挥使谭鹏四十出头,身形稍瘦,面皮白净,此刻头戴山字无翼冠,其人端着一个黑瓷白底酒碗,朝着身旁的牛继宗连连敬着酒。
“牛将军为名门之后,如今领兵镇抚河南,督剿贼寇,我等汝宁父老,如久旱逢甘霖啊。”汝宁知府钱玉山,笑着举起酒盅,恭维着牛继宗。
牛继宗此刻穿着伯爵所赐的斗牛服,相比昔日在京中的落魄模样,此刻在州县地方意气风发,粗犷面容上带着笑意。
只是怀里搂着两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多少有些破坏刚毅、致果的画风,其人一手举着酒碗,另外一只大手也不老实,引来怀中女子的调笑。
牛继宗哈哈大笑道:“钱知府客气了,说来本将军早年也曾来汝宁府,那时候还是领兵协助湖广都司剿捕洞庭湖的水寇,一晃也有十来年了。”
说着,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胡须上都沾着酒水。
钱玉山笑道:“牛将军豪爽!”
一旁的女子也知情识趣,连忙拿着手帕,笑意盈盈道:“将军喝的这般猛做什么?”
牛继宗笑道:“俺老牛不仅喝酒猛,别的也猛,你想不想知道?”
周围一众将校都是大笑起来。
钱玉山笑道:“那牛将军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谭鹏笑道:“钱知府有所不知,牛将军当年在西北领六千兵马,深入青塘,威震敌酋,这鸡公山区区贼寇,自是不在话下!”
不远处坐着的河南都指挥使同知彭国麟,也笑道:“在下可是听着镇国公当年的英雄事迹长大的,如今牛将军武风鹰烈,大有先祖遗风,真是名门之后,非同凡响。”
这是恭维着牛继宗的祖先,一等镇国公牛清。
牛继宗不由更为得意,摆了摆手,笑道:“我辈武人安身立命,不恩祖荫,功爵当凭三尺剑自取!也不可总提先祖的功劳,本朝以来,爵位多降等承袭,俺老牛若躺在父祖功劳簿上,也不会有今日一等伯爵位!”
“好,好一个不恩祖荫,三尺剑自取!”这时就有人高声叫好。
众将都是为牛继宗一番豪迈慷慨的话,纷纷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