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映照着奔流不息的长江。临江的汉口英租界内行栈林立,人烟喧嚣的集市也随着散去的人流渐渐安静下来。在沿江的那条由马牙石铺成的石路一则,从头至尾,鳞次栉比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外国洋行。而新老沙逊洋行亦身处其中,那栋的西式三层楼在一片两层楼中,尤为引人瞩目。
老沙逊洋行——这是塞法迪犹太人在华最大商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样也是塞法迪犹太人在全世界范围内资本最为雄厚的企业。
与其它企业不同,老沙逊洋行靠着起家,早在二十年前,便借质量更好的土耳其将曾经垄断生意的怡和、颠地等洋行抛在身后,沙逊洋行之所以能够在中国参股汇丰,开办轮船公司,从事远东贸易,所靠的都是带来的巨额利益,正是成就了沙逊洋行以及沙逊家族。
夜色渐深,当其他的洋行早已偃旗歇店,唯独沙逊洋行一层的办公大厅里却依旧发出明亮的灯光。这是一幢砖木结构的两层建筑,外观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式样,底层是石砌外墙和一排拱形门窗,上面两层的清水红砖墙蔚然一新,显得格外独特。
此时此刻,沙逊洋行汉口分行的大班和几位买办们正聚集在一起,室内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今天官府动手了,他们查封了武昌、汉阳、汉口三地所有的烟坊,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三地便没有熟烟可供出售,各馆的存货多者亦不超过两个星期便会耗尽,短者三四天便会耗尽。各位,你们告诉我,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福士,一位满头棕发的年轻人,同沙逊家族一样,他同样也是从巴格达来到中国,因为与沙逊家族有一些姻亲的原因,加之其业务能力确实不错,在去年刚刚被任命为汉口分行大班。现在官府的禁烟,却打乱了福士的全盘计划,原本他计划今年销售更多的烟土,他相信那些人会意识到土耳其的质量远高于土药。
坐在他对面的买办,则用一种充满无奈的语气说道:
“这有什么办法呢?英国领事又不为我们出面,现在我们的烟土还能出库,可问题是,没有烟商敢买,即便是他们买了又有什么用。”
另一位买办则缓缓地赞同:
“可不是,买了也没办法,烟坊被查封了,过去那些烟坊都是大烟馆设的,再捆上几家小烟馆,可现在烟坊被封,烟师也被官府拿了,即便是他们买了咱们的烟土,又能怎么样?没有人制烟,就制不出熟烟,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
“制烟即便是夏天也要两个月,现在的天气,没有两个月,烟土熟不了!”
“要人命的生土,过去没有敢卖,现在更没人敢!”
众人的苦水让福士稍作思考,然后看着买办们说道:
“那按照你们的意思是,现在,我们的烟土卖不掉了!”
大班的冷哼让买办们连忙都垂下头,谁都不愿意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说道。
“至少现在很难卖,那些土药行,现在也都吓的把烟土往租界送……”
禁烟不突然,毕竟早就有消息了,可真正突然的是,禁烟局动手会这么快,而且一下就砸中年命脉。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