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显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左轻侯瞪着他,表情愈发难看,楚留香微微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打断两人之间无形的交锋。

左轻侯教养虽好,遇见这副情况却也难以冷静,事关女儿生死,他看在楚留香的份上忍耐下来。

楚留香走进细看一番,回头问少年,道:“你为何如此断定左姑娘没病?若是没病,左姑娘又为何昏迷不醒,面容憔悴?”

少年道:“她是装病。只要不吃饭,只睡觉,你也能变成这样子。”

楚留香问道:“可左姑娘没有要装病的理由。”

少年斩钉截铁道:“所以我说她脑子有病。她有别人求不来的健康,本该好好珍惜,却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脑子有问题。”

还重复了两遍。

楚留香听他言辞凿凿,虽然不合时宜,他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左轻侯怒道:“你口说无凭,张神医和你诊断的结果是天壤之别,你叫我信哪个?技不如人便莫要胡言乱语!”

少年看他一眼,一言不发,拿过竹筐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当着两人的面埋头扒来扒去。

药香从竹篓中四溢出来,香气怡人,令人头脑一清。竹篓里面,是几个垒得整整齐齐的木盒,一些布袋,扒来扒去,从最深处掏出一个针灸包。

楚留香并非有意偷看,但他瞥见在竹篓深处,有几本蓝封书。

少年把针灸包摊开放在桌上,严肃道:“你们把我请回来重新看病还咋咋呼呼,既然你们不信,那我就叫醒她。”

他抽出一根细长无比的银针,左轻侯目瞪口呆,问道:“你……打算这样叫醒明珠?”

“坦白讲,她这种病打一顿最好,但你肯定不愿意。”少年自顾自地说,“所以我只好选择温柔一点的方法了。”

这个方法他也不愿意!

左轻侯爱女心切,加上本就对他半信半疑,说到底对他的技术是半分不信。

“打一顿最好”怎么会有大夫这么说病人的?

他甚至怀疑这位少年是否真的解了蛊师的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进退两难,但少年似乎没有征求他们两人意见的打算,捏着针便床上的左姑娘扎去。

左轻侯大惊,伸手阻止,但少年已将针扎入左明珠的头顶。

乳娘与侍女在后面瞧着,惊呼出声。

楚留香不动声色。

少年一针下去,不过须臾,床上昏迷的左明珠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真的醒了?!

左轻侯扑在床前,连声问道:“明珠?明珠你醒了?身子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

少年面无表情地拔针。

“……爹?”

左明珠朦朦胧胧,银光从余光中闪过,她缓缓从床上坐起,三道人影围在床边,她茫然抬头,四处看了看,看见楚留香,瞳孔微缩。

楚留香不动声色,微笑不语,却已察觉到些许违和之处。

少年收起针灸包,左明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几分犹疑,左轻侯正上下打量着她,面露心疼之色,见她疑惑,便对她道:“是这位大夫叫醒你的,我从朋友那儿听说他有奇才,特意请他来治你你果然醒了!”

少年轻哼一声,显然为左轻侯前后不同的态度感到不悦。

左明珠声音嘶哑,小声问道:“我记得……上次醒来是张神医……神医呢?”

左轻侯干咳一声,尴尬道:“张神医在松江府有其他病人……为父是趁他不在,请来这位大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