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星闻言也不多待,将长/枪负于身后,策马便奔入了老官山。
老官山上有老官峰,山如巨龙垂尾高不可测,顾景星一路驶上峰顶,沿途尽见玄色甲衣兵甲,重伤在地,追兵一路追着公主,被阿诗、阿乐两位姑娘击伤。
顾景星一路向上,心却一路沉到底,到达山顶密林中,见玄甲衣的兵甲死伤越多,可始终不见公主三人的身影。
进得密林深处,云黑沉沉地压在头顶,顾景星顺着碣峨的山石一路再往背峰去,到达中山腰时,日头早已跌落的无影无踪,乌沉沉的老鸹尖叫着飞过,天地有一霎的黑暗,一时又恢复了惨亮。
从中山腰向下看,山腹处有一道直挂奔流的瀑布,向下望去,是遥不可及的一片深潭。
张垂恕、盛玢等人追至此地,不免大骇,跪倒在地,人人望着那瀑布深潭,都有了一个不敢说的推测。
顾景星面上星云不动,在下一刻忽然跃下山石,手攀凸起的岩石,脚下动作迅捷,离那瀑布越来越近,他纵身一跃,跳进了瀑布的水流之中,旋即便被卷入了滚滚的落水中,再不见了踪影。
盛玢、张垂恕等人大惊失色,万没料到顾景星会如此拼命,这便立时命人准备绳索,慢慢向下接应。
瀑布水流如万马奔腾,顾景星杯裹挟着、冲撞着,顷刻间便落入了万丈深潭,两侧山石尖利,将他的头撞伤,割破了他的手臂,就在快要摸到岸边时,狂奔的水流卷来一块石头,嗖的一声砸上了他的头,将他击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景星在痛极中睁开眼,不免心有焦急,撑起了身子,一块厚重的斗篷自身上落下,顾景星心中一惊,再往四周探看,只见侧旁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一个脸颊脏脏的姑娘正撑着头打瞌睡,卷翘的眼睫,恬静的眉眼,手里抱着一只腰刀。
顾景星的眼前就模糊了,一片水雾。
是雪兔。
火堆映红了她的脸,显得她稚拙又可爱,像是累极了似的,撑着面颊的手一霎划开,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火堆里。
顾景星魂飞魄散,强忍着剧痛扑过去,手托住了她的额头,将她接在手上。
公主有倒栽葱的无数前科,好险这一次没有栽进火堆里,可她却仰着头睁开了眼,手里的腰刀一霎出了鞘,配着公主此刻瞪大眼睛的神情,像是下一刻就要上阵杀敌。
眼神相接,乘月手里的腰刀一下就连刀带鞘落了地,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双手伸开向前,一下子便扑入了顾景星的怀里。
顾景星身上新伤叠旧伤,尤其胸膛上更是血糊一片,公主扑过来的动作太过猛烈,他一下子支撑不住,一瞬被她压倒在地。
像是失而复得,顾景星使劲将她抱在怀中,乘月趴在他的胸膛上,放声大哭了好一阵儿,才在他的胸膛上把自己的脑袋支起来,抽抽嗒嗒。
“我从上头掉下来的——那么高,我就跟下凡似的……”她委屈极了,又指了指西面,“那个小兵,他保护了我一下。”
顾景星嗯了一声,眼中有显著的痛色,他扶着公主坐起来,转头看向乘月说的方向,果见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兵靠在一块山石上,穿的是玄色的兵甲,手脚都被乘月绑了起来。
“云遮姑姑没事,不知阿诗与阿乐姑娘怎么样了。”顾景星握着乘月的手,知道她最记挂谁,接着才上下检查她的伤势,见她面颊上有好几处划伤,手上也全是细碎的伤口,眼尾慢慢地就红了起来,“疼?”
乘月扁着嘴,本来不疼的地方开始无限疼痛,她往顾景星的怀里使劲儿偎了偎,“好疼好疼。”
顾景星把她一把搂入怀中,乘月觉得脸颊湿湿的,却感受到了安心,只小声说着:“阿诗与阿乐护着我一路到这里,那些兵甲没一个打得过她们,可架不住人多,逃到这里的时候,阿诗与阿乐为了引来他们,把我藏在蒲草后,可惜叫这个小兵发现了,我吓的掉了下来,好在临死前把他抓下来了,垫了我一把。”
她直起了身,原本脏污的脸上沾了血——是顾景星胸膛上的血,她不察,只得意地说,“你看,那是你的腰刀,我方才还用它砍伤了一个敌人小兵!”
顾景星看着那只落在地上的腰刀,认出是他从前与她决裂时解下的腰刀,心中更是心痛至极。
“雪兔,世间曲折,多因心意不通,”他望住她,眸中有温玉的柔软,“从今往后,千万事,我都与公主相商才定。”
乘月伸出手指,将他眉间的拱起抹平,再摸了摸他的脸颊,猫儿爪子似的温柔力度。
“顾景星,你是从上头跳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