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笑着为公主答疑,“将士们出征,打德胜门走,寓意着旗开得胜,凯旋时就打安定门进城,意味着天下安定。”
“这么说来,我同顾景星出征与凯旋时,都走的是一样的路。”乘月兴冲冲地说道,忽而去找顾景星的行踪,“顾景星呢?我打午睡醒过来,就没瞧见他。”
一旁随行的侍卫闻听公主的问话,纵马上前,拱手回禀道:“队列之后有风沙滚滚,似有车马行来,步帅领兵前去查探。”
有顾景星在,一切皆可安心。
快近安定门前了,眼见着巍峨的城门下,百姓人流如织,盛玢领了卫兵纵马而去,那进城的百姓们便被拦阻在了一旁。
公主的仪仗慢慢向安定门下去,盛玢领兵护卫在侧,视线被城门墙根下数十名披麻戴孝的百姓所吸引。
为着公主的出行一切顺利,盛玢往城下去,只见那些戴孝的百姓低垂着头,偶有闻听见动静的人抬头,是苍老而哀恸的眼神。
城门侯听着盛玢的问话,恭敬道:“……护国军阵亡将士的棺木一时要运抵,经由安定门入内城还家。这些都是他们的亲眷。”
盛玢的心里生出几分敬意与哀叹,他转身往回去,忽见那公主仪仗的队列最后,卷起了漫天遍野的风沙,细密的沙尘起落间,有身着护国军赤甲的肃穆兵士纵马穿过风沙,身后随着的是一辆一辆的破旧马车,在每一匹骏马拉着的板车上,都载着一具乌沉棺木,像是带来了沙场之上的肃杀之气,令过往诸人见了,无一不敛容屏息。
乘月原在鸾车里装乖,闻听的周遭的空气安静的可怕,这便掀了窗外一角,悄悄向外探望。
她的仪仗队列尽头,是这样一支肃杀的队伍,许是知道公主鸾驾在前,那打头的年轻将官将身后的队伍止停,遥遥地立在风沙里。
乘月虽不知他们是谁,却能感受到浓烈的悲壮氛围,只悄悄地问向盛玢。
盛玢方才已然将此事打探清晰,这便随着公主的鸾车慢慢行,低声道:“……是护国军右路先锋营燕翼的阵亡将士魂归故土。殿下请往城墙下端看,他们的亲眷正在候着。”
那城墙下亲眷们的神情如何,乘月瞧不清楚,可她一定知道她们在哭,乘月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先锋营,那是顾景星先前的营属,庆州大捷中,先锋营生擒了莽古哈黑鹰部的大太子,立下了赫赫战功,在这些战功背后,是殉国将士的鲜血与忠心。
“停止进城。让出路来,教他们先行。”乘月举头望了望高天上斜下来的秋阳,眼中有几分忧色,“……你打发人去知会顾景星一声儿,只说他的部营来了,本公主准他一日的假。”
盛玢领命而去,将命令下达,几息之间公主仪仗便停止了前行,长长的一列停在了路边。
风沙尽头的将士们得知了殿下让行的消息,纷纷下马行军礼,向着公主的鸾车高声拜谢殿下,方才上马驱车往城中骑行。
乘月在鸾车里向外探看,但见运送棺木的队列进了安定门,那些披麻的亲眷们纷纷跟了上去,围在棺木马车旁跟着走,哭声顿起,令人听了几欲落泪。
乘月心里酸酸的,也不知这样的情绪从何而起,那运送棺木的队列进城去,慢慢地行远了,有侍卫来为后面马车里的少师递来口信。
“启禀殿下,少师大人说,(1)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殿下做的很好。”
乘月虽文墨不大精通,却也知这首诗的意思,她坐回鸾车,想着少师从前授课时,同她们说起大梁与莽古哈人几十年的战争。
公主仪仗慢慢地前行着,乘月既想到这儿,索性打发侍卫去后车请少师来她的鸾车,说一说话。
少师在后车中也颇多唏嘘感伤,闻听公主传召,这便上了公主的马车。
云遮为少师奉上了滇地的乌龙茶,乘月便托腮向少师讨教。
“大梁与莽古哈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为何总是不能将他们彻底赶走?”
少师垂睫品茶,清雅的眉眼在茶的雾气里微蹙。
“立国之初,莽古哈人被驱离中原,赶到了极北苦寒之地,虽看似难再重返中原,可他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之族,时刻游走转移着。漠北、北境这一条边境线上的州府,受到了他们无穷尽的侵扰。倘或想深入极北进行北伐,彻底剿灭莽古哈人,则要受补给的牵制,消耗大量的兵力与物力。”
“庆州去岁被莽古哈人抢去,烧杀抢掠罄竹难书。这一回的庆州大捷为何举国欢庆,盖因夺回了大梁的州府,解救了受苦的百姓。”
乘月默默地听着,问道:“莽古哈人很凶恶么?上个月顾景星押解进宫一个莽古哈的大太子,长得十分魁梧,眼神也很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