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墨,在头顶上翻滚,天色越来越黑,才是中午,有青白之色,四野一片漆黑,整个大地仿佛被恶怪平空一口吞没,李隆基的车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赶到马嵬驿,他扶着杨玉环刚刚进了驿馆,豆大的雨点便劈劈啪啪落下,有力地击打着地面,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腥气。
可怜的士兵们来不及支架营帐,纷纷跑到松林里去避雨,他们又冷又饿,密密麻麻挨挤在一起,沉默地望着雨中的馆驿,馆驿没有人,粮食也被带走了,好在地方颇大,有里外两进,李隆基和杨玉环住进了里面的小院,将外间留给皇子皇孙和杨国忠等几个随行的大臣。
高力士从昨夜起就没有吃东西,他将自己的一口粗粱偷偷省给了随行的小孙子,此刻他已是饥肠咕噜,饿得连路都几乎走不动了,虽如此,但依然尽职尽责,将同样精疲力尽的李隆基扶上座位,安慰他道:“陛下,等雨停歇,让士兵打些野味或在河里捕些鱼,要不就杀几匹马,给大伙儿充饥。”
只一夜时间,李隆基便象老了十岁,他脸色灰暗,须发已大半花白,拄着一只拐杖吃力地坐了下来,高力士的话让他叹了口气,往日锦衣玉食,没想到他也有现在这般落魄的时候。
高力士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又补充道:“走长途离不开马,能不杀就不杀吧!”
李隆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内侍,你去看看朕的爱妃,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朕担心她撑不住。”
“陛下请放心。刚才老奴去看过了,娘娘呆在佛堂里,精神还算好。”
李隆基不禁又叹了口气。“朕现在最后悔之事便是不听当年张九龄所言,要是当时把安禄山杀了,朕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沉重,高力士想说点什么,可他也疲惫不堪,便沉默了,只听见骤风疾雨吹打着屋顶的瓦片。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却又很不真切,就在他一愣神之际,侍卫韦应物飞跑进来,他跪地大声禀报道:“皇上,我们都听见好象有马蹄声,很密集。似乎朝这边来了。”
李隆基吓得魂飞魄散。他‘腾!’地站起来。难道是他最害怕之事来了吗?
“快!快去告诉陈将军,命他去迎敌!”
说完,他丢掉拐杖便朝佛堂跑去。可人老体迈,他没跑几步就险些摔倒,高力士赶紧扶住了他,“陛下别急,说不定是路过地商贾呢!”
高力士话音刚落。只听几个侍卫在门外喜极而喊:“陛下,是唐军!是唐军地骑兵!”
李隆基呆住了,他立刻扶上高力士,冒着大雨、颤颤微微从驿馆走出,只见大门外,一百多大唐骑兵在雨中来回拨转马头,当先一人身高挺拔,他皮肤黝黑、脸色严峻。目光锐利地透过雨幕,直向驿馆大门射来,正是安西节度使李清。
他见李隆基出来,立刻翻身下马,向他半跪行个军礼,“臣李清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大将军快快请起!”然眼前一黑。竟晕倒在地。
“父皇!陛下!”他身后的皇子皇孙们顿时慌了手脚,一齐了扑上上来。杨国忠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目光阴冷地盯李清,那目光里竟迸出刻骨的仇恨。
这时,几个亲王已经将李隆基抬进驿馆,高力士反而被挤到一旁插不上手,他瞥了一眼李清,慢慢地走了上来,表情复杂地问道:“李清,你怎么会来此地?”
和李隆基地欣喜若狂不同,高力士的眼里却隐隐藏着一丝忧虑,他想起了李清命段秀实送来的信,此时他亲自来此,可有是有什么目的?
这时,永王李璘悄悄走到门边,竖着耳朵听高力士和李清的对话,他一言不发,目光却闪烁不定,李清的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心中微微冷笑一声,道:“高翁,我率大军路过此处,听说斥候说发现这里情况异常,便亲自来看一看,没想到竟然是皇上。”
“你带了多少兵来?”
“回高翁的话,我只带了一千骑兵,其他安西军主力我已命李嗣业率领他们前去迎战。”
李清一边说,目光却扫了周围一圈,他忽然发现了韦应物,只见他偷偷向自己肚子指一指,李清顿时醒悟,急令士兵们取出身上带地干粮交给侍卫们,随即微微叹道:“陛下现在情绪激动,我也不便见他,我先去安排军马,再命人送些粮食来,高翁,我就驻兵在山丘之下,若陛下想见我,可随时派人来召我。”
说罢,他向高力士拱拱手,掉转马头,瞬间便率领三百骑兵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之中,高力士一直凝视着他地背影,目光中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