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刚刚从兴庆宫归来,他亲自向李隆基弹劾杨国忠杀害朝廷大臣,这是他为相十五年来的第一次,形势已危在旦夕,容不得他再从容布置。
宋浑已经供出他确有强占良田之事,而专案组已奔赴咸宁搜集人证,杨国忠之舅张易之得到正名,这时几乎所有的朝官都已经意识到皇上要拿右相国开刀了,一日之内,就有五百多人去杨国忠府上递帖,而他的相国府却冷冷清清,门可落雀,昔日的门生故吏在这个时候都避之不及,惟恐沾染上李林甫的暮落之气,连永王李璘也托病在家,派人暗和裴宽接触。
可就在这时,杨暄杀死赵岳仿佛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令李林甫在即将窒息之忽然脖颈一松,竟喘过一口气来,不料李隆基的暧昧和含糊其词让李林甫心又凉了半截。
“相国,此事疑点甚多,比如那两把杀人的匕首就需派人仔细调查,从长计议,朕已命大理寺接手此案,相国就不用管了。”
什么叫从长计议,分明是想不了了之,竟让大理寺接手此案,那吉温岂会不讨好杨国忠,好容易等来的机会,却是水月,李林甫不得不仰天叹息,‘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父亲大人,请喝茶!”
李林甫的长,将作监令李岫将一杯茶小心翼翼端过来,一抬头,他顿时惊呆了,只见李林甫须发全白,脸上苍老不堪,竟仿佛七十许人,昨日头发还是半白,可这一夜,他老了何止十岁。
“当啷!”
李岫手上的茶碗失手落地,瓷片玉碎、茶水飞溅。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道:“父亲,你向皇上乞骸骨吧!”
“什么!你竟然要我认输,拱手将相位让给那个无赖吗?”
李林甫情急之下一阵剧烈咳嗽,嘶声喘气,蜷缩成一团,半晌,他才慢慢缓过来,抚着胸口怒视儿道:“我为相十五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狠角色没遇见过,不过是个外戚,连官名都叫不全的无赖,竟然也能取代我吗?”
“杨国忠不足惧,可是、可是这次是皇上要动你啊!”
李岫的最后一句话直刺李林甫的心脏,他再也忍不住,‘扑!’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在藤椅上。
“父亲!”李岫惊惶地大叫,“来人!快来人!”
“不妨事!”李林甫勉强地坐起身,对几个抢进来的心腹挥挥手道:“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你也去吧!”他摸了摸长的头,慈爱笑道:“你好歹也是从三品地高官。以后这个家要靠你来支撑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在门口道:“老爷,户部侍郎李清在府门外,他说有事要见老爷!”
“李清?”到的不全的证据。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快扶为父去请李侍郎进来!”
李林甫扶住儿的肩膀,又吩咐管家道:“开大门!开大门迎接李清。”
“可是父亲李岫不禁骇然,父亲几时为一个侍郎开大门的。
“你不懂!为父最后的希望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自天宝三年高力士后就没有开过的大门今天终于再次打开,‘吱嘎嘎’地转轴声异常刺耳,缓慢而沉重地向里面开启,大片大片红色的铁锈从门上剥离掉下,只可惜李林甫的门前已经没有行人,否则。这将是轰动长安地一个大新闻,相国府为户部侍郎开了大门。
李清负手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他面色平淡、笑而不语,从这两扇大门打开就说明他所选的时机完全正确,李林甫已经快走投无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从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侍郎能在此时来看老夫,足见宅心仁厚,非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可比。”
李林甫在儿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内,虽是客气话,但也是从心而发,语气透出几分苍凉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