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张博济便上门来请李清,过来片刻,第五琦领贯而出,向张博济拱手笑道:“下官户部度支员外郎第五琦,是李侍郎之副,李侍郎鞍马劳顿,便命我随张长史前去清帐。”
张博济的上州长史是正五品,而第五琦只是从品,但第五琦是京官,又在度支司这样的财政要害部门为官,故张博济不敢半点怠慢,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对,李侍郎是正使,怎能让他来做实务,下官也时常见到第五兄的批复,今日相见,份外亲热啊!”
第五琦也笑道:“我也早闻张长史做官素有清誉,报表又做得严谨规范,堪为各州楷模,替我省事很多,我就贴在墙上作为范本。”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这便是第五琦老于世故之处,从细节入手夸张博济能干,却丝毫不提他的背景,让张博济听得畅快之极。
张博济一手挽住第五琦,亲热笑道:“走!禹圭兄坐到我马车上去。”
马车,飞快向州衙驰去,车上,张博济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问道:“盐法涉及范围颇广,不知禹圭兄想从那一块入手?”
第五琦笑了笑道:“既然我是度支员外郎,自然从老本行帐簿入手,张长史就先带我去接管帐吧!”
张博济暗暗点头,李成式昨晚派人去司户曹忙碌一晚。估计早动了手脚,自己不要多言便是。
很快,马车在一座巨大地官衙前停下,这里便是州衙所在,听说接管盐帐之人来了,司户曹参军亲自将积了数十年的老帐成捆成捆搬出,很多都发黄发旧、纸质破碎,但有一点奇怪。那就是大多数都没有灰尘。
司户曹参军姓蔡,本乡人,约四十岁左右,长得肩宽体肥、猪头猪脑,他外表憨实,但眼光却不时流露出奸猾的神色。他见第五琦眼有疑惑之色,显然是发现老帐上没有积灰便生了怀疑,他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托出:“回禀大人,这些帐本从前是和茶、米放在一起的,前些天,新盐法推出,属下特地将它们一本本整理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想夸赞你们时时清扫帐本呢!”
第五琦说着,随手抄起一本最薄的红皮帐本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盐田的名称。下面还有各盐田所属盐监、盐丞的名字。
“大人,这只是总帐。每年地收支结存都在明细帐。”蔡参军指了指几大捆帐簿道。
第五琦帐本一合,问道:“这只是官盐田。朝廷也有记录,那私盐田呢?它的帐本在哪里?”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大唐早期的盐政官民共利,二分民一分官,然后对民盐征税,但朝廷、地方分税不清,官民难辩,导致其漏洞百出。庆王、永王等权贵乘机收购民盐冒充官盐逃税倒卖,以牟取暴利。李清的新盐法就是针对税制和流通混乱,一刀切,从源头上堵住后面的漏洞。
蔡参军吱吱唔唔,半天方道:“原本朝廷也不作要求,私盐田也只是零零星星记了一些,可能不全。”他从帐本挑检一阵,才拣几本,递过去道:“也就这些了。”
第五琦随手翻了翻,只是几本记录买卖地流水帐,那本记录盐田位置的总帐却没有。
“算了,先交接官盐田再说。”他不再追究,只命人将帐本一一清点,和司户曹办理结交。
第五琦又回头对张博济笑道:“下午再和你去盐仓看看,清点存货,过几日,再去实地查看盐田,可能以后我便是江淮盐铁支使,会长驻扬州,还请张长史多多关照。”
张博济又惊又喜,呵呵笑道:“能与禹圭兄打交道,那是我的运气。”
且不提第五琦在州衙接帐盘货,单说李清,一觉睡醒后,只觉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便带了十几个亲兵随从,去扬州城里闲逛,刚出大门,迎面便看见昨夜送帖的钱幕僚带着两人急匆匆赶来。
李清笑道:“李刺史可是有事来找我?”
钱幕僚见李清神采飞扬,不禁诧异道:“我家使君听说李侍郎病了,本想亲自来探望,但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命我前来看看,还请了名医前来诊治。”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我会生什么病,懒病罢了!久闻扬州是风流繁盛之地,所以便想出来走走,公务之事,自有副手去操心,请转告使君,多谢他的关心。”
钱幕僚却立足不动,犹豫一下便笑道:“我就是江都人,这城一草一木皆熟于胸,不如我来给侍郎作向导。”
“那是最好不过,我正不识路,就麻烦钱先生了。”
李清翻身上马,“我们一路慢行,不妨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