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水,静静洒在锦被的绸缎上,映出道道竹影,夜晚的风格外阴冷,而沈怀君一身的寝衣略薄,双肩暴露在外,衣衫微微发凉。
墨砚寒又将鸦羽大氅扯过来盖上,虽然已经深夜,但他的精神异常亢奋,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人的面容。
这张脸清冷偏瘦,消瘦令下颌的弧度有些锋利,像是位严师,不过他知道,这人的心如海棠花瓣般柔软温和。
他身为鬼主,从未想过未来的道侣之事,波舍从人间带回来不少话本,里面描述着不少情情爱爱的故事,他也爱看,可都当成了乐子看。
可等到他亲手将这人抱在怀中时,他真正体会到酸甜交加的感觉,心头麻麻的,像是有只小鹿在乱蹦。
墨砚寒的手臂又紧了又紧。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泛起鱼肚白,山间朦胧浮起一团雾气,空气中含着冷意。
怀中的人忽然动了动,在他沉静的注视下,眼眸轻抬。
“砚寒?你、你怎么在这里?”沈怀君呢喃着问。
墨砚寒心头又忽地漏了一拍,沈怀君的神识尚处混沌,语气柔弱迷茫,像一只迷路的小猫在喵呜喵呜地叫。
“弟子是奉命前来啊,师尊不记得了么?”墨砚寒心虚道。
“哦......”沈怀君尚未清醒,但听到砚寒的声音,下意识信任。
墨砚寒又轻轻道:“师尊,天色尚早,不如再歇息一会儿?不然早起又头疼了。”
沈怀君含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墨砚寒本不想惊扰他,沈怀君在睡梦中的呢喃声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潮起伏。
“师尊,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那人回过头后,长久地没出声,墨砚寒望着他的后背,以为是睡着了便不打算再问,正好是清晨,他也想回卧房。
可他刚起身的一刹那,后背却传来了一声懒懒的轻音。
“好啊。”
这一刻,墨砚寒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轻轻掀动被子,他才意识到方才不是幻听。
墨砚寒猛然抽过身,凝视着这人沉睡的面容,不敢相信:“师尊......”
身为徒儿,他胆大包天地凑了上去,牵住这人柔软温热的手掌,令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被迫展开。
十指相扣。
天色大亮,沈怀君从睡梦中醒来,身侧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下床,披上简单的外袍推开房门,见到砚寒的身影像小兔子似的跳来跳去。
砚寒在准备晨餐,不知从哪里摘来了荔枝,瞧着很是新鲜。
“师尊!”砚寒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师尊再不起床,荔枝可要被我吃光了!”
见到少年重新恢复了活泼,沈怀君欣慰一笑,看来话本成功打开了少年的心扉。
他回屋净面穿衣,再度走出屋舍时,外面站着几个送饭的小弟子,小弟子没瞧见他出来,几人正在一边摆菜一边说八卦。
“你昨天可瞧见了?秦门主和灵曜真君打得天昏地暗。”
“昨天我在厨房磨板栗粉,没见到,却听到了好大的声响。”
“是呢,生生将清霄大殿砸出了窟窿,柳斋大人骂了一早上呢。”
“还不是为了沈仙君。”
“沈仙君?灵曜真君情有可原,秦门主又是怎么回事啊?”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怀君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昨日他的确听见打斗声,万万没想到是这两人,他还记得昨天的清霄大殿里有望雪楼的阁主?
他眉头一皱。
荔枝新鲜甜美,沈怀君和砚寒尝了个新鲜,饭毕,沈怀君让砚寒去书房看书,自己则吩咐小童子。
“让高灵曜和秦明彻过来一趟。”沈怀君淡淡道。
“啊?”小童子愣住,这两人昨日刚打过一架,仙君确定要让他们聚一起?
“你只去告知一声,他俩会来的。”沈怀君道。
小童子满腹疑惑地走了,没过多久,两人竟真的齐聚在竹林小院的门口。
高灵曜脸上挂彩比较多,毕竟他是御符之人,比不得剑修直接拿剑来砍,但秦明彻也没好到哪儿去,脖颈处有道血痕,是符咒划过留下的伤。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对方,鼻腔发出不屑的声音。
“嘎吱”一声,竹林小院的门开了,沈怀君从里面走出。
“师尊!”两人齐齐喊了一声,又随即顿住,目光热切。
沈怀君扫了一眼两人,眉头紧皱。
“我已听闻昨日之事,叫你们来便是提醒一句。”他冷声道:“你们不要脸面,清霄门还要,望雪楼的阁主盛产话本,你们就不怕他传扬得九州皆知?”
一番训斥,两人都如同百年前的小弟子般,犯错低头,不敢顶嘴。
沈怀君着重看了看高灵曜,他目光悠然,望向远处的天际:“毁仙池一跳,我是抱了死念的,你们权当之前的三百年都化作飞灰吧!”
“师尊!”高灵曜猛然抬首,不敢相信,这话分明是一点同门之谊都不留!
“你喊着什么师尊?”秦明彻不敢冲沈怀君问,反倒将气撒在了高灵曜身上:“你当年不是信誓旦旦说师尊用功法伤了你的手指头么?怎么,到底伤没伤啊?”
高灵曜面容狰狞,嘴角狠狠抽动。
这句话简直如同刀子般生生插在了他的心口,沈怀君耗费半身修为为自己挡下了鬼主,而自己竟然恩将仇报,背叛了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