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了,彻底地疯狂了,无论是城头上的高句丽守军,还是城下蚁附冲城的大唐官兵,全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疯狂之中,杀戮!还是杀戮,不是被杀,便是杀敌,城上城下血流成河,无数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消逝着,唐军的攻击一波紧接着一波,始终不见有消停的时候,然则无论唐军如何拼死进攻,却始终未能再次登上城头,哪怕是有着投石机这等强力武器抵近攻击的支持,唐军却依旧难越雷池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终于消逝在了天际,黑暗慢慢地降下了帷幕,宛若老天也不想再看见这等人间惨剧一般。。
攻!再攻!早就有着挑灯夜战之准备的唐军点燃了离城头不远处堆积起来的数堆大篝火,勉强照亮了进攻的路线,近十万唐军将士轮番冲击着安市城的城防,步、骑大军纷纷出击,步军依次冲城,骑军对着城头所有能活动的目标进行无差别的覆盖射击,便是因天色阴暗而无法取准的唐军投石机也依旧疯狂地发射着,哪怕其中不少飞弹落入了己方冲城部队中,也再所不惜,苦战依旧残酷地继续着,渐渐地,到了午夜过后,城头守御的高句丽守军已有些支撑不住了,兵力虽尚足,可守城之器具却已告馨,无论檑木滚石还是箭矢都已将近耗尽,而唐军攻城的力度却始终不见减弱,不断有唐军冲上了城头,与守军展开贴身肉搏,双方之间兵力的巨大差距,使得高句丽守军始终处于无休止的高强度搏杀之中,便是连喘息的时间都难得享受上一回。
在城头苦战了大半夜的成大武见手下四千兵力折损大半,心中登时便急了,将指挥作战的任务移交给了副手,冲过纷乱的人群,跑到了只剩下个地基的城门楼处,脸色焦急地冲着高怀龙便大喊了起来。
高怀龙在先前的肉搏战中被一名拼死杀上城头的唐军队正砍中了一刀,虽说有重铠挡着,并未伤到骨头,然则这一刀却无巧不成书地砍在了高怀龙被刘铁涛临死一击所伤到的右肩,此时的高怀龙已无握刀之力,只能退到了后头,指挥诸军作战,待得见浑身浴血的成大武前来求援,高怀龙面色登时就沉了下来成大武乃是高怀龙手下第一悍将,素来以敢拚命、不怕死而著称,此时连他都亲自跑来求援了,可想而知其余军士也一定是到了最后的极限,按说此际城中尚有一万余精锐未动,调上城头迎战也不是甚太难之事,问题是高怀龙却不能这么做,只因唐军还有一半兵力在大营中轮休,明日一早便会倾力来攻,一旦没有了预备队,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
借着明暗不定的亮光,高怀龙狠狠地盯了成大武一眼,却见其身上原本鲜亮的铁甲此时已是如同烂布一般胡乱地披在身上,满头满脸的血迹,心中不禁一疼,可为了大局,高怀龙却依旧没有松口,左手猛地将腰刀拔了出来,别扭地扬了起来,怒视着成大武高声嚷道:话音一落,作势便要往纷乱的城头冲去,惊得成大武忙不迭地伸手拦住了高怀龙的去路,恨恨地一跺脚,怒吼了一声道:话音一落,提着刀再次扑向了城头,故意跑到唐军篝火所能照亮的最亮之处,怒吼连连地搏杀不止,硬是以一己之力杀退了从一架云梯上冲来的一伙唐军士兵。
榜样的力量在这等残酷的搏杀中绝对是无穷的,有了成大武这等强悍表现的鼓舞,原本体力渐已不支的高句丽守军们纷纷地振作了起来,拼死地厮杀着,接连将好不容易冲上了城头的唐军再次压了下去,战局再次陷入了僵持,而久战不下的唐军此时也出现了疲态,再也无力发动不间断的强袭了,只能是一个波次后停歇一长段时间,而后再冲一波,随着战事的继续,唐军各波次攻击之间的间隔愈来愈大,冲击力也愈来愈不足,待到天空显露出鱼肚白之际,苦战了一日一夜的唐军终于无奈地停下了冲击安市城防的脚步。
待得第一道阳光划破天际之时,见无力再攻的程名振不得不下令收兵,自己却纵马奔回了中军处,对着始终坚持在中军处观战的李世民深深地跪伏在地,请起了罪来。
这一场苦战,李世民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中,虽说对于未能拿下安市城,感到无比的失望,然则李世民心里头却清楚得很:如此强度的攻击已是唐军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就指挥作战本身来说,程名振并没有犯下任何的明显错误,自是不忍加罪于程名振,这便亲自走上了前去,伸手扶起程名振,温和地说道:
程名振一听李世民将攻城失败的所有责任都自己一肩挑了,心中滚过一阵激动,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望着神色憔悴的李世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温和地拍了拍程名振的肩头,劝慰了一句,便准备下令调李大亮所部再次攻城,可就在此时,一骑飞骑却从投石机阵地匆匆赶了来,带给李世民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投石机、巨型弩车一夜鏖战之后,已损毁了泰半,纵使算上新换了部件的投石机以及大型弩车,拢共也就只有五十余架投石机与十架弩车能勉强使用了。
一听此消息,李世民原本尚算温和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安市城的方向,默默地思考了一阵之后,寒着声道:
一日一夜苦战下来,参战的十余万唐军折损了近两万人马,却始终未能突破城防,在李世民身边陪站了一日一夜的诸老将都已看不下去了,此时见李世民还坚持要再战,诸老将自是不愿再如此折损兵力,然则李世民的金口已开,诸将却又不敢进谏,正自焦急间,却见苏定方从旁闪了出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