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算长,薄薄的几页纸而已,可李贞却看得很慢,足足花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这才算是将信全都看完,然则李贞却并没有即刻出言评论,而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才面色平静地抬起了头来,沉着声道:“先生以为如何?”
“纳兄之分析有几分道理,此事定有蹊跷。”莫离早已看过这几封信,心中已然有了判断,此时听得李贞见问,自是张口便答,丝毫也不曾有半点的犹豫。
“嗯。”李贞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那几封密信凑到几子上的灯火处点燃了,随手往边上取暖用的铜盆子里一丢,目视着密信燃成了灰,这才伸手揉了揉有些子发胀的太阳,淡淡地道:“看样子有些人是等不及了,此事该如何了断?”
等不及的人很多,从太子到吴、魏双王,甚至一代雄主李世民怕是也有些子不想等了,可这里头却绝不包括李贞在内,这一点莫离自是清楚得很,此时听李贞问起,莫离淡然一笑,摇了摇羽毛扇,开口道:“陛下亲征,太子势必得监国,如此一来,自是太子扩张势力、展示能力的最好舞台,从这一点上来说,太子一系自是企盼陛下去亲征高句丽,然则,有所得便有所失,陛下若离京,太子势必失去陛下之翼护,吴、魏双王又岂会放过这等攻击太子的天赐良机,顺水推舟也就说得通了,如此一来,殿下就成了三方首先要拿下的第一目标,再怎么说,有殿下在边上看着,三方可都是投鼠忌器着呢,是故,前些日子三方暗中联手在朝中排挤殿下的人马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一条纳兄已经说得很透彻了,无须某再多言,依某看,该退就先退一步好了,殿下以为如何?”
如何?娘的,都到了这会儿了,还能如何?李贞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头满是无奈之意——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在诸方势力的压迫下,李贞门下已有六名朝臣因各种名目被贬出了京师,还全都是中级文官,这令李贞一系原本就缺的文官人马如今更是只剩下些可怜的小猫小狗两、三只,在朝中的喉舌生生被人给捏哑了一半,至于李贞原本占优的武将人手又大多将随李世民亲征,到了太子李治监国之际,李贞一系在京师中的势力势必低落到无足轻重的地步,一旦京师中稍有些闪失,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倒是真的,可问题是退下去容易,再想冒头那可就难了,天晓得那三方人马会闹到何种程度,若是不退,以一方之力确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三方联手的,这一点从近日来李贞一系人马纷纷被排挤出京师便可见一斑,待得亲近李贞的武将们一出京,只怕局势还得更严峻上几分,诚然,京师中并不是李贞所经营的重心所在,任由三方在朝中瞎折腾一番也不是不可以,可麻烦的是明春乃是出征天山以北的最佳战机,一旦错过了,日后想要再出兵西突厥,所要付出的代价至少得翻上数倍,若是京师不稳的话,李贞也不可能放心出征西突厥,再说了,退却素来不是李贞的风格,甭管什么吃亏就是福之类的屁话说得如何动听,李贞可是不想平白吃啥亏的,在李贞看来吃点亏不是不可以,可得有所得,一味地退让,只能导致敌人得寸进尺,而这是李贞绝对无法忍受的结果。
“退可以,但要反咬上一口,别叫人小瞧了去,唔,就拿老四那头开刀好了。”李贞反复斟酌了一番得失利弊之后,脸色阴沉地说了一句。
依目下的朝局来看,虽说魏王李泰早已被撵出了京师,可算起朝中的势力来说,还是他占据绝对的优势,拿他来开刀是得冒一定的风险,然则,正因为魏王一系势大,良莠不齐也就是难免的事情,真要认真计较的话,以“旭日”之能,找出一大帮子魏王嫡系人马的过错并不算甚难事,只消让魏王那一头感觉到压力,那事情显然就好办了——魏王一系吃鳖,太子、吴王两方虽不一定会落井下石,可坐山观虎斗怕是免不了的,一旦魏王一方被打得疼了,自然得顾忌到另两方人马的虎视眈眈,如此一来,双方讲和也就是必然之事,只要魏王那一头老实下去了,三方联手之势也就告破了不是么?
莫离早就知晓李贞素来不肯吃亏的性子,对于李贞的这番决定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也罢,反击一下也好,适可而止就是了。”
“这个自然,就交给纳先生去把握分寸好了。”李贞并不想再多谈此事,沉吟了一下,突地转移了话题道:“莫先生,若是本王上表代父出征是否适当?”
身为人子,上表代父出征本就是寻常之事耳,无论是否真愿意这么做,这个姿态都是要摆出来的,这一点无甚可言之处,然则莫离却知晓李贞说这话的意思却不是在摆姿态,而是真有这种考虑,原本就严肃的脸立时更紧了几分,手中的羽毛扇也不由地摇得快上了几分,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殿下为何有如此之想法?”
李贞斟酌了一下语气道:“父皇虽是一代英豪,可年岁已高,若是鞍马劳累,恐有闪失,本王身为人子,自是该为父皇分忧解难的,这又有何不可?”李贞这番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可莫离却半点都不信,也不开口,停下了摇扇的动作,只是朝李贞翻了个白眼。